此时刚刚华灯初上,街上人流如织,高级轿车比比皆是,公共环境称得上嘈杂。门口着装严谨的侍者恭敬地朝着伏见宫御我致意,为他们推开厚重的纯黑色大门,请他们进入。

    说实话,这家酒吧的装潢并不出色,从外面看甚至会在纸醉金迷的银座里显得过分低调和朴素,连一个足够吸引人的店名都没有,只有一个孤零零的“bar”显示着店铺的经营范围。

    但在踏进店门的一瞬间,夏油杰就停顿了一下,立刻警觉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伏见宫御我。

    “别担心,是特地设置的结界。”伏见宫御我牵住他的手捏了捏,让他宽心,拉着他继续往里走,“是为了隔音。”

    让他一个特级咒术师在身体触碰到之前完全没有丝毫觉察的高级结界,竟然就只拿来作为隔音的屏障……夏油杰感到一点语塞。

    他们是吃过晚饭之后过来的,此时酒吧这一类的营业场所还没到客流最高峰,所以室内只三三两两坐着零星十几个客人。室内整体灯光偏暗,有种安静暧昧的意境,客人们偶尔的交谈声都是压低的,很是隐秘。聚光灯集中在侧边的钢琴台上,钢琴乐手正在独奏轻柔舒缓的曲子,姿态很随意闲适,乐曲如潺潺流水一般信手拈来,正中央的表演舞台上灯光昏沉,歌手似乎正在调试自己的乐器,还在为演出作准备。

    伏见宫御我拉着他去了专属的卡座,半封闭的包厢形式,有恰到好处的隔断,既不会遮挡自己的视线,影响欣赏演出的体验,又能够阻拦他人的窥探,是防守性和私密性都很好的最佳位置。

    酒保走过来送酒,两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味道大过酒感,是刚刚好微醺的程度。

    夏油杰盯着酒保一点脚步声都没有的轻盈稳定的步伐,越发好奇这里的员工会不会都是深藏不露的特殊人士。

    “看他做什么,他有我好看吗。”伏见宫御我掰过他的脸,啄吻他的唇角。夏油杰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那个酒保听见这句话以后僵硬了一下身体,然后脚步挪动得更快,不由得失笑,抱住恋人的腰身回吻他,“御我,不要恐吓你的员工。”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其实相当受用这种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占有欲。伏见宫御我在他面前总是显得游刃有余,反而会让他生出一些无端的患得患失。而每到这种时候,伏见宫御我又会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任性的一面,以安抚夏油杰。

    “哼……”伏见宫御我勾唇笑起来,跟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黏黏糊糊地交换亲吻,怎么亲都亲不腻似的,仿佛恋人的嘴唇就是天底下最令人上瘾的美味佳肴。

    等到九点半左右,更多的客人开始陆陆续续推门而入。夏油杰抽空注意了一下,发现除了咒力低微的普通人,其中竟然还有好几位咒术师。

    他留意那些咒术师的时候,对方也同样注意到了他。虽然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咒力,但特级毕竟是特级,咒力的凝练程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但也许是卡座周围同样设置了某种隔绝的结界,隐藏了身在其中的他们的模样和相关信息,那几位咒术师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也没有因此而离开,似乎对于同类出现在这里而习以为常,各自找了分散的偏僻角落坐下了。

    一开始夏油杰还没有当回事,但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十点,前来的咒术师越来越多,甚至超过了普通人的数量,这其中不乏有人被临时一通电话叫走——夏油杰忽然想到自己那个同样被临时委派了任务的白发挚友,难免心虚了一瞬间——但总体来说,放假来此休闲的咒术师还是在不断增多,到演出快开始的时候,被一群咒术师们包围在其中的零星几个无知无觉的普通人反而显得醒目突兀起来。

    就算是在高专和总监部里,夏油杰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不同品级的咒术师齐聚一堂的场面。大家彼此都保持着距离,不像是太热络的样子。除了几个夏油杰有印象的一级前辈,其中大部分是级别不到准一级的咒术师,实力水平参差不齐,但此刻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这里,没带武器,也没释放咒力,着装休闲,让自己看起来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御我,你这里……”

    夏油杰有些迟疑,但伏见宫御我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暂且安静下来,聚光灯随之照亮了主舞台,坐在高脚凳上的女主唱已经做好了准备,即将开始演出。

    酒保送完了所有客人的订单,回到吧台后,隐没在阴影里不再出现,客人们也都停止了交谈,环境变得越发沉静下来。伏见宫御我没有多做解释,夏油杰也没有追问,也许他能够在接下来的演出中得到答案。

    主唱是一位已经有些年纪的女性,模样漂亮,但眼角的皱纹却表明了她身上岁月的痕迹。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异的气质,在她不说话也不动作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尊雕像,是那种被供奉在寺庙里神情平和安详而又悲悯世人的神佛雕塑。

    当她开口唱出第一句时,夏油杰就明白为什么明明不甚起眼的这家酒吧却会有这么多客人光顾。

    她的歌声当然是好听的,音色温柔婉转,情感充沛,带一点点烟嗓的沙哑,反而显得性感动人。但真正让他集中注意力的并不是声音本身,而是随着声音扩散开来的咒力量。

    那股咒力,以声音的方式,沿着耳朵深入到大脑皮层,像母亲的手,拍抚着婴孩的后背,止住孩子的啼哭。带着那样柔和的、包容的力量,慢慢梳理一切负面情绪,抚慰着,净化着,让人感觉像是泡在温度刚刚好的温水中,听得久了甚至会有种回到母亲子宫羊水中被保护起来的感觉。

    “这是她的术式,名为净化,能够通过声音抵消人的负面情绪。”伏见宫御我靠在夏油杰的耳边对他用气音说话,“菊理她从前是神社里的巫女,一直为信徒们服务,后来离开了神社,就来我这里做主唱歌手了。”

    夏油杰借着现在这个姿势,同样侧过头去,唇瓣划过对方的嘴唇,声音呢喃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