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菱气定神闲地盘膝而坐,面对着围楼双眼微阖,周围无风自动,发梢与草木被安菱带起的气浪席卷,如同波浪般飞舞,一派宗师气度。

    感知到终于有人过来了,她并不理会那些还在瑟瑟发抖的人,围楼的巡逻队伍紧紧抓着手中的长矛,犹疑却又胆怯地围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古怪女子,但是感受到女子身体周围的风浪,没有一人胆敢向前,只是远远地将中心的安菱围成一个圈,用手中的长矛颤抖地指着她。

    安菱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继续专心打坐,将数十人彻底无视。

    ……

    族长还在屋内和其他人讨论着下一季节的耕作事宜,厚重的木门突然被推开,负责保卫围楼安全的老袁竟直接进来打扰族老们的会议,他看起来有些慌张,一进门后便紧紧低着头,不敢看在座的人,却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族长看出了老袁的紧张,但还是微微皱眉,质问道:“你难道不懂规矩吗?为什么突然闯进来?今日你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便下去领家法吧!”

    老袁连忙解释道:“爷!咱们围楼外面来了个古怪的女人!兄弟们都不敢上前,就等着您拿主意呢!”

    族长惊讶地“噢”了一声,这附近山匪猖獗,就连围楼也是为了抵御匪寇侵犯而建立的,围楼中的女流一般不会出去,现在大晚上突然来了个独身女子,实在怪异。

    他摸着自己那已经长到肚子的山羊胡,沉思了一下,询问老袁,“那女子有何特征?”

    “她长相中等偏上,看着挺高的,还比咱们围楼的女人壮很多,穿着普通,不像有钱人。她一声不吭地盘腿坐在围楼外面平时咱们跑马的空地上,但是在她周围,有一股风不停地围绕着她吹,兄弟们太害怕了,又不敢直接回来,我这不是来找您了嘛!”

    族长听到这个描述,连忙站起身,紧紧握着手里的龙头拐杖,“快,快把人请进来!”

    老袁慌忙点头,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旁边坐着的长老见到族长如此失态,开口问道:“爷,此人难道是……”他指了指上边,“那些?”

    族长表情严肃地按下长老的手,“闭嘴,若想活下去,那么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举头三尺,”他低声道,“有神明啊。”

    ……

    族长坐在板车上,被族人推了出来,他穿上了自己认为最华丽的衣服,紧握由围楼木匠倾尽心血雕刻出来的龙头拐杖,高坐在板车之上,被众人簇拥着。

    他来到安菱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坐在地上打坐的安菱,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优越感:看啊,就连神仙也要在我面前低头!何况是围楼里的其他人?

    但脆弱的优越感很快就失去了,因为安菱看了他一眼,嘴角缀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光是看到这一眼,族长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从板车上滚下来,跪倒在安菱面前,“小人代表整个围楼,见过仙师。”

    族长都跪下了,其他人岂能不跪?

    于是乎,所有在场的人通通放下武器,向安菱下跪。

    安菱表面不显,心里却很膈应,她的内心其实还停留在当初那条小渔村里,即使后面行走江湖,见过很多风景,也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她依然不觉得自己和凡人有什么不同,她与他们对比,只不过是略懂一点剑术和法术罢了。

    她刚刚笑只是觉得族长整个人特别滑稽:族长头发都掉光了,光溜溜的脑袋被月光照得好像灯泡一样,他的胡子却垂到了肚子,都不知道头发是不是他特意剃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奇怪;他穿着一身红绿撞色的花棉袄,还用女人的胭脂在自己那张老脸上面涂了两个大大的圆圈,跟个纸人似的;他手里紧紧握着雕工十分抽象的拐杖,安菱不知道那是蛇还是什么,反正就跟一条未经雕刻的木质长条物体缠在棍子上一样;而他坐的那俩座驾更是惊人,那只有两个轮子的板车就跟安菱以前推去卖菜的一模一样,族长高高端坐在上面,表情严肃,好像屁股底下坐的是帝都传承千年的王座,而不是卖菜用的板车。

    她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族长却好像天都塌了一样,直接从板车上摔下来跪倒在地上,甚至有些像安菱求饶的意味,看得安菱很不是滋味,甚至开始愧疚——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是了,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嘲笑别人,这次是她不好。

    本来安菱还准备装神弄鬼吓唬他们一下,好溜进围楼里面,但现在的情况实在尴尬,她叹了口气,正准备给老人家道歉,却没想到这个动作又不知道哪里戳到了族长的神经,他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仙师!是老朽来得迟了,没能迎接仙师的到来,千错万错,都是老朽一人的过错,求您大发慈悲,原谅老朽吧!”

    呃?

    安菱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还没说话呢,怎么族长就开始跪下了?她不忍看到凡人如此做派,温和开口道:“老人家,您快起来吧,我不会怪罪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