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战一直厮杀到了日暮。
毫无悬念,臧霸军败了。当他大纛左移时,最右阵的吴敦部就未战先溃,琅琊贼拥着吴敦和潘大就从右侧脱离战场。
他们要从这里入鲁山。
虽然那边没有行军路,吴敦这八百众只能分散入山,但总好过在这里待死吧。不如入山搏一搏,到时候是死是活就看天命吧。
然后是坡北的二孙兄弟。他们视野是最好的,他们在坡斜面上就看到了整个战场的态势。那泰山兵攻如火,而那琅琊盗是退如风。等他们看到臧霸大纛都左移了,再不敢逗留,立马翻着坡就要撤回战场。
但走到一半,二孙兄弟就约束不住部伍。先是臧霸给他们补的六百兵,除了一些被射死的,余部都溃了。然后是二孙自己本部的山寮众,他们本就是零散地在林中求活的山寮,并没野心参加什么大战,他们也被这大战吓到了。
所以夜越来越黑,孙康和孙轻两兄弟所部也越来越少,走着的人心也就越寒,一路根本不敢休息。只是听到身后莫名的风声和乌啼,就以为是追兵赶到了,慌忙鼠窜。
最后就是臧霸。
当他回阵时,一看战场形势就知道前面十阵兵是撤不回来了。他立马壮士断腕,带着最精锐的二百护兵准备撤退。
为了吸引军力,赢得他撤退时间,他将大纛留给了自己的中护军。
他和护兵们换了单衣,各自只拿了一把环首刀,就要和自己的中护军道别。
臧霸望着这个昂臧汉子,他是自己父亲的肱骨,亲同兄弟,也算是自己叔父,没想到今日就要折在这里。念此,臧霸悲戚的抓住中护军的手,泣道:
“后事就委拜叔父了。”
中护军虎目含泪,无语凝噎,耳边不时传来自己弟兄被泰山寇讨杀的声音。这些琅琊将与他随臧戒出生入死,终在臧霸这个竖子手上断送,一时心如死灰,他愤恨道:
“将折军崩,谁之咎?”
听得这话,臧霸羞愧欲死,想到父亲将符节送与自己时的期望,臧霸心中大悔,悔不该收那帮山寮众。
但最后臧霸还是不服输,他嗫嚅地回答:
“今日之事,未尝言胜败。我当回琅琊山,重整旗鼓,与泰山盗再战。”
听了臧霸着番话,中领军愣住了。他不知道是没料到臧霸如此百折不挠,还是没料到到了如此地步,轻掷无数子弟性命,最后连一句是我之咎都说不出口。总之,他愣住了。
最后中领军自己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失望,戴起兜鍪,挥着手让臧霸带人走,然后就移着大纛向西边转移。臧霸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那句话,悔恨着带剩余的二百护兵向着东边走。
他知道此时战场上唯一的生路就在东面。
前有大军、后有齐国太平道,左边是丘陵,如果从那里走,哪可能逃得出追杀。反而是东方绵绵大山,虽然这会天黑入山,万分凶险,但黑夜和群山也为他们提供了保护,再加上有中护军带着本兵西移吸引兵力,臧霸自信还是能逃出升天的。
就这样,臧霸等人胡乱杀着溃兵,他手中环首刀为百炼,杀人不见血,这边刚砍死一个溃兵,他又开始了表演,他用袖口擦掉刃上血,傲然道:
“此刃足以杀贼,何人又敢挡我面。”
但看左右没人理睬,都在向着东方大山狂奔,臧霸长叹一声,人心散了。只能迈开大步,飞奔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