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宵不敢顶嘴,因为他能感受到张峰越的沉痛和不甘,可他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想生出多余的愧疚。
“你别再骂我了,别再羞辱我了,够了吧……帮我把这件事解决了,行不行?我求你了,叔叔……”
张峰越深吸一口气,替他盖好被子,打开灯,起身去衣柜,“是我的问题,抱歉,叔叔现在就去处理,你早点儿睡。”
庄宵透过模糊的视野,眼睁睁看着张峰越匆忙套上衣服落荒而逃。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这么狼狈。
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庄宵缩在张峰越烘暖的被窝里,抓着张峰越吹干的头发,闻着张峰越弥留的气息,突然觉得很孤独。
自从他懂得给自己找乐子以后,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孤独了。
事实上孤独一直存在,只是他刻意不去感受,只要安静下来,大脑闲下来,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就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压抑的哭声,得不到一点儿回应,这个场景他再熟悉不过。
不管是在爸妈身边,还是在张峰越身边,他住的地方,绝大多数时间都只有他一个人。
发烧、肚子疼、做噩梦,他总是一个人解决,别的小孩儿可以哭着敲开父母的房门,而他呢,父母的房间总是空荡。
爸妈不放心让外人进家门,没给他请保姆,姥姥去世他六岁,开始独立生活。
他六岁就知道被子要晒,鞋子要刷,蟑螂药要放哪儿,跳闸了在哪里推闸,电工的联系方式,身体哪里不舒服该吃哪个药。
偶尔会有吃药也好不了的时候,他得打车去医院,凌晨没车就熬到天亮,天亮就有了。
空寂的房子里没有人回应他,心疼他,照顾他,他得自己长大,因为他的爸爸妈妈和别人不一样。
有时候看到作文精选里写,凌晨孩子发烧了,父亲背着跑了半个多小时,气喘吁吁送到医院,他总是那么羡慕。
他只能自己气喘吁吁地爬到医院,捂着肚子去挂号,挂完了再慢吞吞找到相应的科室。
母爱是什么,父爱是什么,他不太清楚,他只知道爸爸妈妈在做很光荣的工作,爸爸妈妈每一次受伤都是勋章,作为缉毒警察的孩子,他不能和其他小孩儿一样幼稚,一样粘人,一样在周末要求去游乐园,一样在受伤的时候渴求一个拥抱。
爸爸妈妈的工作是至高无上的,爸爸妈妈的工作要排在第一位,生日不要紧,节日再缓缓,下一次,下一次爸爸妈妈一定陪你。
下一次爸爸妈妈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为什么他生下来就非得比别的小孩儿伟大呢?
如果他的爸爸妈妈还活着,他也是有人兜底的小孩儿,出任何事父母都会擦屁股,不至于无计可施到爬张峰越的床。
好不容易想出个绝妙的计策,还好像做错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