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书房压抑沉闷的氛围下,许文谦的肩膀微微抖了抖。霎时间,房间中的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脸,只见这张微胖的面孔此时正留下细密的汗珠。
他一直都拢着袖子,在江辰最初骂他时,他的面色先是通红,接着,待许钟开始说话,他的脸又逐渐变白,接着又开始隐隐发青……他紧抿着嘴唇,像是在恐惧着什么,又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他保持着沉默,像是要在沉默中掩饰,又似要在沉默中爆发。
“大哥,”片刻后,他突然叹了口气,“放弃吧。”
许钟微微一顿,“放弃什么?”
“不久后,我的扈从便会回来,”许文谦说着这话,一边抬起头,眼神空洞,空洞却又冷静,“他们会平安将小姐带回,到时候,大哥叫她接诏吧。”
“接诏?”许钟重复。
“便是殿下所携带的关于联姻的诏书。”许文谦道。
许钟听了这话,沉默良久,突然深深吸了口气,“你可有想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大哥,”许文谦突然走近几步,诚恳道,“我近几日思考良久,无论如何,我还是认为西淮如今现状,选择联姻是为最稳妥的选择。”
“最稳妥?”许钟冷冷一哼,突然厉声道:“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个稳妥法?”
“这——”许文谦微微一怔,看了眼许钟,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秦昭。他似乎是碍于秦昭在场,心有顾忌,一时显得欲言又止,然而,许钟却好似根本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你身为西淮副使,这些年西淮的情况你难道不清楚?”他沉声怒喝,语气近乎咄咄逼人,“联姻一事,不仅关乎节度使府邸,还关系着整个西淮!你莫不是要说,依着你的判断,起兵攻打才算稳妥?”
“大哥——”许文谦脸色一变,他快速扫了眼秦昭面色,却见后者神态无异,面带微笑,此时正倚在墙边。
“许大人,这话你可说的不对了,”秦昭悠悠开口道,“联姻是联姻,派兵是派兵,父王传下诏书,与你定下婚约,目的乃是以和为贵,既可拉近西淮与皇平距离,而来为你我双方增加一层关系,待大人到了皇平,亦可互相微微照拂。不过——若是事关虎符,那定是另一码事。”
“太子殿下,”许钟突然淡淡一笑,眼中却泛着冷意,“如今你身处西淮,远隔朝廷万里,刚好今日我在场,我的堂弟也在场,有一些话题,不妨直接说开吧。”
秦昭眼神一闪,“说开?”
“大哥——”许文谦开口,声音微微发着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钟眼神深沉,并不答话。
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许梓棠身处房外,虽说脑中尚且懵懂,可却又好似硬生生从父亲方才的话中听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语气。
隐约间,她渐渐察觉到书房中的谈话正从井然有序般的平衡走向崩塌。她越发想要弄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她却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力度不轻不重。
“许姑娘,”慕广压着嗓子道,“走吧。”
许梓棠本能地一惊,她原本以为,慕广早在之前提醒自己后便已离开,谁知竟是一直留在树上。
她回过头,瞪着他,“为何要走?”
慕广沉默半晌,只见其面色显出一股沉凝,“没意义了。”他突然叹了口气,语气却略显急促,“我劝你,要离开便趁现在。”
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