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许梓棠听了这话,蓦地一怔,随即结巴道:“抱歉……江倩……我没有——”
“也罢,”江倩打断她,呼出一口气,“是我多问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如冰,还不等许梓棠反应,便已然起身,默不作声走到床前。她背对着她,许梓棠眨眨眼,只觉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扇门正渐渐关上。
“江倩!”她突然开口道,“对不起。”
“什么?”江倩回过头。
“我说,江辰去了,我的父亲……也……”许梓棠磕磕巴巴道,“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她说完这话,抬起头瞟了江倩一眼,却见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可她越是如此,许梓棠心中便越是不好受,好似有一块巨石憋在胸口。一时间,她大脑空空一片,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下意识地,她脑中闪过慕广说过的宽心话语,脱口而出道:“江倩,请节哀。”
“节哀?”江倩沉默片刻,语调空洞地重复一遍。
许梓棠凝噎片刻,“节哀?!”只听她又说了一遍,语气突然提了起来,“阿棠,你是疯了?”
许梓棠一愣,“你说什么——”
“节什么哀?”江倩忽然猛地转过身,“怎么节哀?为什么节哀?凭什么节哀?”
她声调陡升,连珠炮般一口气抛出四个问句,许梓棠听了这话,愣住了,却不只是因为江倩急转直下的态度,而是她看见了江倩怒瞪的眼中通红的血丝以及隐约可见的泪光。
“阿棠,你难道不伤心?”她突然问,“你如今背井离乡,节度使大人死了,家也回不去了,你为何还如此平静?”
许梓棠听了这话,反应过来,“我没有。”她反驳,可还不等她继续开口解释,江倩忽然冷声一笑。
“一个月来,你一直都被人关着!”她道,话语直击许梓棠痛处,“先是被土匪关着,然后被慕广他们困着,最后被秦昭在自家家门口堵着!若说前两件对你还没造成多大后果,那最后一件呢?秦昭所作所为怎么算?”
许梓棠坐在床上,睁大眼,彻底呆住了。只见江倩的面色通红,语气高亢。在她们二人脚边,盛水的木盆还放在地上,冒出的水汽缥缈又轻薄,横亘在二人面前。
“我——”过了好一会,她艰难地要开口,可江倩却打断了她。
“秦昭来后,你呆在房中,就这么看着他进入你居住已久的节度使府邸,”江倩死死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他直接来到你的房门口,当着你父亲的面,扬言要闯进来;他擅自闯入地下室,审问俘虏,险些就要抓住你;他深更半夜堂而皇之进到你父亲书房,要他归顺,让他离开西淮去皇平!”
“江倩……”许梓棠突然打了个寒噤。不知为何,她只感到江倩的话生动至极,好似要乘着回忆的风,再次带许梓棠体会一遍那股噬心的痛;好似不仅要撕开伤疤,还要深入其中,将里边某些更深更压抑的情绪也揭露在阳光下。许梓棠睁大眼,黑色的瞳孔中仿佛倒映着血蒙蒙的光,在光影背后,江辰和父亲的死历历在目。
“你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在你面前发生,”江倩的声调陡然转低,转瞬间,她卸去了平静的伪装,语调之下压抑着汹涌翻卷着的痛苦,“你就不伤心?就没有丝毫反应?”
许梓棠跳将起来,“这怎么可能——”
“你看着秦昭和陈启天杀了江辰,”江倩抬高音量,“你看着他们又杀了你的父亲!可你却——”
“这怎么可能!?”
突然间,许梓棠大吼了一句,她双目圆睁,眼中隐隐闪着怒意。一瞬间,她只觉得无比难受,因为江倩的话让她不得不再次回忆节度使府邸中的一切,面对父亲和江辰的死去;可与此同时,她心中却又感到了一丝情感发泄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