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的极其迅疾,在那一瞬间,许梓棠只觉得左边视野人影一闪,下一秒,她遵从着内心直觉,左手向内一缩,同时转过头——
只见要抓她的是名男子,陌生的面孔,五官平平无奇,显得普通。许梓棠视线先是向下,看到他腰间别着一把剑,意识到这人方才目的后,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蓦地退后几步。
“站住!”那人走上前,低低地喝了一句。许梓棠不多犹豫,立马将手中从衣店带出来的崭新裙子向他的方向奋力一甩!
梅红色的花裙子乘着春日清晨的风,呼啦一下落在那男人脸上,许梓棠睁大眼,只见鲜亮的色彩在一瞬间内抓住了街道上绝大多数的视线。有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则发出嗤嗤嘲笑,还有人在骂那男子……她立马意识到这一举动似乎无意间救了自己,于是趁乱又向后退了几步,七拐八弯下,隐入了拥挤的人潮。
许梓棠的个子本就偏瘦小,她躲进人流中,如同一尾鱼,先是混入琳良店铺,接着又重新来到室外。她全身紧绷,满目警惕,可即便如此,待她终于确认自己摆脱了那帮杀手跟踪,时间却已然接近了正午。
她抬起头,只见日头高悬在顶,而在她脚下,自己的影子则越变越小。许梓棠心中知道慕广定下的时间快到了。按着他们昨夜的约定,她此刻休整完毕,应该前往镇外的河边,如期和慕广等人会合;然后继续出发,前往药王谷。可此时许梓棠衣物干粮没有买成都可以另说,却是连同江倩,都已经和她走散了。
一时间,许梓棠陷入两难。她断然不会丢下江倩,独自离开这座吃人的镇子,可若是她准备留下,她又是否该把此事通知慕广?
许梓棠一边思考,汗流浃背间,她一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心脏此时跳动频率极高,声震如擂鼓,一下又一下,好似在暗示着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她意识到自己的影子在地面化作一个黑色的点——她知道,这便意味着自己已经正式爽约了。
然而,不知为何,就在许梓棠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脑中却感到了一阵轻松。
“也罢,迟了便迟了。”她突然喃喃自语一句。
就算她没去河边,慕广他们也不会丢下她。因为她身上带着母亲留下的玉佩,而慕广还指着它救命。也正是因此,她才不该去河边,她要争取更多时间和机会,只要她能找到江倩踪迹,到时候慕广等人就算不想掺和此事,起码也没机会阻止她。
她这般想着,头脑变得愈加冷静。她心中回忆了一番在衣店内发生的情形。江倩既然被人抓走,那么肯定是首先被认了出来,再然后,她又被人带去了某个地方。
这镇上有不少身带短剑的杀手,那么由此便也可以合理地推断,她多半是被带去了那伙人的某个据点,亦或是一处隐秘的大本营。而许梓棠如今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处所谓的“大本营”,且动作需快。
许梓棠一边思索,一边向着和镇子出口相反的方向走,然而,走到一半,她却忽然听到一阵合在一起的脚步声……
这脚步不能说多整齐,却也算井然有序;称不上声势浩大,却也颇有几分排场。许梓棠听着声响,心中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她脚步踉跄地向着大街走去,接着,一眼便看到了脚步声的源头——是二十来名巡卫。
这群巡卫并未如同战士般头戴头盔身穿盔甲,而是着统一而又齐整的深棕色常服,腰间配着腰牌和剑。按着中原的规矩,这伙人隶属于镇上的巡检司,平日里动用武器的唯一目的就是保卫镇上的秩序和平安,一旦离开镇子,他们便会瞬间失去官方的权力效力。
可即便如此,他们当下的出现对于许梓棠而言,却也足够致命。
“上头有安排!”只见大街之上,巡卫的头子高声喝道,“近日镇上多有逃兵匪寇,异域流民,为保镇上百姓安全,特批让我们临街巡查。强盗黑户,我等将尽数驱逐,若见可疑人士,欢迎向我们举报。各位乡亲切记夜里关好门扇,多加防范,出门备好户籍证明,我等有权力随时审查。”
他们要封锁镇子!许梓棠只觉双腿一软,她立马侧过身,靠着墙打了个寒噤。
这下可好,就算是她想走,恐怕也很难走掉了。
巡检司此时忽然出动,动机绝不单纯,或许是秦昭飞鸽传信授意,又或许是许文谦身为西淮副使,借着职务之便,向着附近的镇子打了招呼。这帮巡卫一旦在镇子出入口设下关卡,走上前去就好比自投罗网。
许梓棠想到这里,立即缩回到两间商铺的夹缝角落,牙齿打战,又气又急。因着巡卫的缘故,她没再敢当街行走,而是一下午缩在镇子中的不起眼角落,直到傍晚来临,直到小贩收摊,街边商铺开始关门。
在街上逗留的人越发少。许梓棠精疲力尽,只觉得腹中空空、四肢虚软。她瘫坐在地,本欲休憩片刻,可却又见原本光线暗淡的街道忽地闪起火光。她惊得一探头,接着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五六名巡卫手持火把,正尽职尽责巡视着夜晚的长街,其中一名走在队伍最末端,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在经过许梓棠藏身的巷角时,脚步停下了片刻,作势要向她的方向望过来。
许梓棠一个激灵,赶忙一缩腿,将自己全身藏在火光之下的阴影中,接着麻溜地站起身,却不幸划拉到了墙上一块碎砖头。砖头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镇上显得尤其扎耳,下一秒,那几名巡卫步子俱是一顿,转过头,向着深巷子的方向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