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凉忽然来了兴致,打算与他算一算账,斜眼瞧他:“你是不是算计我了。”
周蘅红了红脸,低了头,继续拨弄草药:“我……我是怕你不肯留下治伤,才让听溪带你过去,想着……”
他却不肯再往下说了。
“想着我瞧见你受罚的惨样子,便不忍心弃你而去了,是么?”易小凉捡了一根不知什么草药叶子,隔着架子挠了挠他的脸,笑道,“那你猜对了,我当真是十分心疼,你膝盖可还疼么?”
周蘅从她手中抽出那叶子,放回药筐里头,摇头:“习惯了。”
易小凉假意哭道:“你祖父好狠的心啊。”
周蘅一本正经纠正道:“祖父是为了我好,他不想我被卷进江湖纷争。”他顿了顿,又道,“我父母便是死于一场江湖纷争。”
“对不住,此番是我连累你,我……”易小凉听闻他有此过往不免心下怜惜,想了想,伸手摸了摸袖子,皱眉,伸手摸了摸发髻,又皱了皱眉,本想好好演一场相赠信物的戏码,可奈何如今身上穿的衣裳还是人家周蘅的,实在没什么信物可赠了。
周蘅看出了她的意图,笑了笑,道:“你想给我些什么?”
易小凉叹气:“我此时一穷二白,只得将我自己当谢礼了,你收也是不收?”
周蘅敛了笑,脸上少见的没了表情:“阿笙是不是同谁都说这般话?”
“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随便的公子,是我顽笑过头了。”易小凉亦正了正色。
“你……”周蘅有些气恼,我是这个意思吗?
“我往后不跟你这般顽笑了,只捡正经的说。”易小凉努力寻了个正经的话头,“对了周蘅,你祖父医术这般高明,可有名号?”
“祖父姓吴,号所谓先生,不过寻常也没几个人知道。”周蘅说完,知她会有什么疑问,耐心又道,“其实我是五岁时候被祖父收养的,那时已有了名字,祖父便未曾替我改名,还姓了周。”
吴所谓……易小凉心下一滞,这个名号旁人不晓得,她可是熟悉得很。
江湖上有“无常三难”这么一说,意思是即便勾魂的黑白无常遇见这三人也是要空手而归的,无常三难是步青谷的同门师兄妹,大师兄吴相念,小师弟莫相忘,还有易小凉的阿奶玉相随。
相念相随莫相忘。
阿奶曾说过在师门时她曾私下里给大师兄吴相念取了个名号叫着玩,外人鲜少知道,那诨玩的名号便是吴所谓。可是太师伯,已经失去音讯十几年了。
无常三难的吴相念在名声最盛的时候忽然遁世,就连师弟师妹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玉相随只道师兄绝无可能平白退隐,她觉得其中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谁能料到他竟然在枕江开了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小医馆。
“阿笙,你怎么了?”周蘅瞧着易小凉神色变幻不定。
“师弟,重新认识一下……”易小凉眼珠子一转悠,一拱手,随口想占个辈分上的便宜,“我是你小师姐,无常三难玉相随是我阿奶,我……其实是封安涑河山庄的易小凉。”
周蘅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模样,轻轻笑了笑。
“怎么你不信?”
“我信,只是……”小公子规规整整回了个礼,“我并未从师祖父,我拜的是步青谷谷主莫相忘,阿笙……我是你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