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尽头,正是那饮月山庄。鉴于涑河山庄与饮月山庄不知道哪一辈上结下了梁子,互相看不顺眼,易小凉没法子直接上门打听,只能琢磨些花花门路。
今日有两三闲云遮了日头,倒是不热,她甚是熟练地往墙角一蹲,转头一瞅,旁边还躺了个老乞儿,瞧他碗里空空,便顺手搁了块碎银子进去,毕竟这把年纪如此敬业也不容易。
蹲了许久不见人出来,却瞧见山庄门前来了个书生模样的公子。
这公子着了雪青的长衫,穿街的风挟起他宽阔的衣袖,愈显身形单薄。他晃了几圈后前去叫了门,应门的人与他言语几句便阖了门,他又在门前徘徊了许久,再去叫门,这回却无人应答了,于是他一步三回头地挪了步子,正行至易小凉面前。
三月瘦风云拂面,四月梨花雪满肩。
易小凉随即呼喽呼喽脑袋,怎么就把他跟这话儿联系上了。
“公子留步。”她拾了剑准备站起来,谁料想蹲得太久麻了脚,竟朝着少年一头栽了下去,心道也罢,摔到人家怀里就当展示自个儿的弱柳扶风了。
可她眼睁睁地瞧着他朝后退了几步……
于是易小凉顺理成章扑在了地上,忍着两条小腿上连绵不绝的针刺感,她努力撇开脑袋,瞧见一只手递了过来,白玉修长:“摔疼了吗?”
“您觉着呢。”她伸手,“公子为何不早些援手……”
“方才以为你要劫财。”
“自然不是。”易小凉另一只手方支起身子,仰头去瞧他,“只劫色。”
雪青衣裳的公子眉头皱了皱,却忍住了没抽回手去,反而蹲了下来,伸了另一只手:“周蘅相貌寻常,倒劳烦不上姑娘。”
易小凉站起来打量他,越瞧越面上喜色越甚:“小公子,你若自己来,也不算劳烦。”
这一眼瞧过去,少年如泓,幽静单薄,似那梨花越墙头,再添上左眼眼角下两颗细微的泪痣,实在是绝妙的皮相。
他这寻常二字,忒虚假了。
“姑娘切莫玩笑。”周蘅竟微微红了脸,“这路上许多人,被人听了去有损姑娘声名。”话说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易小凉寻思约莫是方才扶她时手上沾了些尘土,于是伸手进袖子踅摸了半天,终于掏出块帕子递给他:“劫色之事稍后再议,我瞧着你是有事情找饮月山庄的人?可否说与我听?兴许我可以帮你。”
周蘅并不伸手:“不敢污了姑娘帕子。”
“不妨事。”易小凉诚恳道,“这帕子原也是擦剑的。”
周蘅愣了愣,然后将帕子接了过来,细细道来:“今早饮月山庄有位姑娘拿了方子去我家医馆抓药,祖父说那方子不妥,可她不信,还说是祖父医术不精,甩手便走了。祖父不放心,让我再来知会一声,说那方子切不可接着用了,会有性命之忧。”
这小公子一脸委屈模样,瞧得易小凉抓心挠肝的,便问:“怎的,他们仍是不信你?”
周蘅点点头,旋即微微蹙起眉头,神色疑惑道:“因那方子古怪,祖父便留心问了名字,她报了姓名说叫江初照。可,方才应门那人说,庄中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江初照?”易小凉一怔,这名儿怎听着有些熟悉,琢磨了一会方才想起那句“江月何年初照人”来,莫不是这句诗指的是个叫江初照的人?她忙又问,“你如何断定她是饮月山庄的人?”
周蘅道:“她穿的是饮月山庄的衣裳,腰里也佩了饮月山庄的信物,作不得假的。而且,枕江城里也没有人敢冒名饮月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