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秋抱着白彻来老祖母所在的澄园时,沈静姝正在侍疾:“祖母,这次的汤药听说是扬州的名医开的,虽然味道苦了些,但良药苦口利于病。”
老祖母在榻上端坐,只看一眼那黑色的汤药便摇了摇头:“你总是骗我喝这些无用的东西,我的身子怎么样我都明白,那些汤药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再者,都喝了一年,太苦了。”
“可是,祖母曾经不是这样教我的,小时候,我身子不好,祖母总会让我听大夫的话,术业有专攻,讳疾忌医是不行的,后来我的身子便一点点好了。”沈静姝半蹲在白老夫人的面前,声音带着耐性还有嗔怪,另有一分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一生勇毅果敢的白老夫人竟然也有像小孩子的时候,慈祥而年迈的脸上,那双唇朝上仰着,对着沈静姝手里的药转过头去,一支手轻推着药碗,勉强而又孩子气。
“静姝,我不喝,你让人拿下去吧!”
沈静姝笑了笑,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一边的侍女,又示意如璋从身后拿出一个纸包,那纸包打开,一股清香的甜味散发出来,还掺着桂花与松仁的清香。
似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白老夫人的眼睛朝这撇了一眼,又迅速撤回。
这个小动作当然瞒不了沈静姝的眼睛,只是一瞬她便心下了然,将其中一块糕点拿出:“祖母,这是我和苏禾为您买的芙蓉糕,您先喝药,喝了我们就吃一块糕点,这是您最喜欢的松仁馅儿,甜而不腻,不信您尝尝?”
沈静姝状作无意,紧接着半蹲下来,那糕点的清香顿时盈满整室,白老夫人的脊背顿了顿,顺着着香味也渐渐转过了头:“你啊!把祖母当孩子,喝一次药便给一次糖吃,祖母乖乖喝药还不行吗?”
“还是表妹有办法,每次劝祖母喝药,祖母总是有借口百般推脱,让我们都好生担忧,如今表妹一来,祖母的病可要大好了,这都是托表妹的福。”
柳梦秋从外走来,一脸的笑意,手里抱着刚刚学会说话的白彻,一旁的拨浪鼓正轻轻摇着。
白老夫人将药喝完,看见嫡亲的孙子,面上绽放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你们为我好,我都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强求。”白老夫人用巾帕擦了擦嘴边的药渍,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柳梦秋又岂会不知她指的是什么,可在她看来,老夫人身子硬朗,心态平和,不至于与如此,随即便将手里的白彻放在侍女的手上,安慰道:“祖母,我们彻哥儿可等着您将来给他主持婚仪呢!他最爱敬的便是您了,您可不能推脱。”
“你们这一个个就会逗我开心,好了不说了,旭儿今日应该就要回来了吧?”白老夫人撑起身子,沈静姝放下手中的糕点赶紧走到她的跟前,与柳梦秋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几人缓步到了澄园的凉亭,因近来天气已经稍稍炎热,莲花池里的菡萏碧波已经初现端倪,白彻乖乖躺在侍女的怀中,一双小手指着远处咿呀不停,小孩子的世界总是新奇的。
直到看见孟辞从回廊走来,一身碧蓝色的袍子,腰间悬着一块环形的玉佩。
因他经年习武,身格又比常人健硕,走起路来带着武将的意气风发。却又不似武将的粗蛮。
孟辞从人群中一眼都看到了沈静殊,自上次夜半离开,她便在澄园住下了,除了白日,他几乎夜夜一个人独自在竹园。
如今再见小姑娘,她的面色竟然没有丝毫的愧疚,一切如常,孟辞舔了舔后槽牙,合该这些日子都是他一个人牵肠挂肚。
真是的小没良心的!
不过这时日还长,孟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顺着会回廊走去,给白老夫人行礼后便坐在了沈静殊的旁边。
小姑娘正在逗白彻,丝毫没有察觉男人的想法。
直到桌子下的脚被人轻轻一碰,她扭过头来,见男人一副气定神闲,正与白老夫人搭着话。
沈静殊有些嗔怪,趁四下无人注意,瞪了他一眼,男人面色不改,用手轻轻揽了一些她的腰,那掌心灼热,即使隔着厚重的布料,沈静殊仍然能感受到那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