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十五年,春雨微寒,左丞相携百官上奏,言及皇帝年已十五,可束发而就大学,请摄政王还政。
摄政王欣然,允诺今上寿辰日还玺,并辞所有职务,余生只做一富贵闲王。
暮春,谷雨。摄政王木凌定《治安十策》,于纵贯国境南北二十余个大小州郡推广新政,下放去年新科知州、郡行治安策,令新官年末进京,面圣述职,言策之利弊。
立夏,摄政王作《兵法要略》,呈请今上批阅,请归入皇家藏书阁——天水阁。
仲秋,墙垣困锁京华风。
城北的枫林红遍,城南的翠嶂入天,西风向晚日,皎月上中天,乾德帝木隘十五生辰在满城渐冷的风中来了。
大宴前晚,木凌携费心八年编纂的《理政》,还有皇帝最喜欢的杏雨楼糕点进宫辞行。
自皇帝五岁登基起,年年生辰他都会私下操持一场家宴弥补他年幼失怙,亲情残缺的遗憾。
木隘欣喜地迎他,半是撒娇半是哀求地要他不要离京,他无奈之余也有些酸楚:
“皇叔不走,你难以亲政,何况左相生性刚直,博学广识,可为朝堂肱骨,你以后可多倚仗他,凡事和他商量。上将军不日就要回到驻地,他自恃武力,性子狂傲,你可启用他的副将制衡,那人老成稳重,一心向国,朝内纷争鲜少沾身,是个忠心耿耿的将才,我这些年一直压着他,是想把他留给你,镇国□□乃是重中之重,你千万谨慎,不可擅动....”
他还未说完,木隘抱着他的手臂哀叫:
“今天朕生日,皇叔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木凌神情一肃,看着木隘那张婴儿肥尚未褪去的小脸冷声道:
“国家大事哪有扫兴不扫兴的说法...”
木隘眼圈发红眼里含泪,看着稚气可爱又无辜可怜,木凌和缓神色:
“日后我不在,你要...”
“皇叔!”木隘突然打断他,从桌上端起一盏酒递过去:
“皇叔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他不再称朕:
“十一年来你摄政,外面有多少污言秽语我心里清楚,他人如何能知其实你事事为我周全。你既已决意离京我不能阻拦,惟愿皇叔日后山高水长,天高地迥,可以逍遥余生,侄儿无以回报,只有敬这一杯酒,干!”
木凌动容,眼里也有了潮意,良久说不出话来,只能将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见他饮尽,木隘神色微变,沉默一会儿道:
“但有一件事……朕思前想后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
“嗯?说来听听。”
他缓缓道:
“皇叔躬耕十一载,朝野上下莫不为您是听,上将军品性狷狂,除了您谁也不放在心上,边军将士只知王爷不知陛下。左相刚直,仍要您授意才肯谏言让朕临朝亲政,您放出去的官员不是朕的官员,是您的官员——您这一走,恰似蛟龙入海,朕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