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城的七月,依旧烈日炎炎,铄石流金。
高大的老槐树罩下一片阴凉,屋瓦上睡着一只黑猫,院子里,穿汗衫的老头摇着蒲扇,正躺在椅子上纳凉。
围墙外,有挑扁担的小贩,走街串巷的叫唤,“豆花,冰凉解渴的豆花儿——”
声音洪亮,抑扬顿挫,一声声绕过青瓦古树,拖得细长,再渐渐远去。
静了没一会儿,院墙外的街头,又依稀响起一阵孩童们稚气未脱的叫骂声,不知道是哪家的娃儿又在打架,老头不管闲,扇了扇蒲扇,转个身继续打瞌睡。
龙鸣镇上,洪兴街最是热闹繁华,也最混乱。
密密匝匝的槐树枝,坠着簇簇槐花,白玉般掩映在一片葱郁翠色间。
槐树下,四五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街角打架,再准确些来说,是俩人单方面在挨揍。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瑟缩在墙角,弱弱的劝阻道,“你们别打了……”
下手最狠的黑发少年,微抿着唇,一脚将花衬衫男生踹翻在地,看着俩人痛得在地面打滚,少年漆黑的眸子毫无波澜,无动于衷。
另一个戴眼镜的少年,捡起地上粉白的书包,拍了拍灰,走到小姑娘面前,将书包递过去“小梨子,下回他们再管你要钱,就跟我和顾野说,打不死他们。”
最后一句,明显带着几分戾气。
他没说什么告诉老师告诉家长的话,因为知道没多大用,镇上好些个街流子,都是父母外出务工,留守在家的孩子,跟着爷爷奶奶,不服管教。
在学校有老师管着,出了校门,就如脱缰野马,拉帮结派,惹事生非。
小姑娘看着眼前斯文清秀的少年,愣了一下,似乎被他最后那句话吓到,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远远的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
“不好了,顾野,你家出事儿了——”
一旁的顾野闻声回头,松懈之际,脚底下挨打的俩人见机赶紧拔腿就跑。
边跑还边放狠话,“顾野,你小子等着,我去告诉飞哥——”
胖乎乎的少年一路狂奔而来,累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弯腰撑着膝盖,一边喘,一边焦急道:“顾哥,你家来了好多人啊,好大的排场,我爸说门口停的那车叫什么,叫什么马来着……”
斯文少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接过话,“宝马?”
小胖子摆摆手,急忙拽住顾野,管他什么马呢,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说,你亲爸爸来找你了。”
闻言,几人皆是一愣。
顾野是顾文成十二年前捡回来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顾文成是个酒鬼,年轻的时候在大城市混出来些名堂,也成了家,只是后来出了变故,老婆孩子都没有了,落魄的回到了龙鸣镇,开了间酒吧,浑浑噩噩好几年,后来不知在哪儿捡回来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
那会儿小镇落后,交通讯息都还不发达,当地派出所排查许久也找不到线索,镇上没什么孤儿院福利院的,要么就只能送到城里的孤儿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