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逝水 (八)
“啊——!”韩德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的大小姐韩晶,真正目的居然是将自己劫持。惊呼一声,本能地做垂死挣扎。
脖颈处,立刻出有一阵利刃入肉的刺楚,直接传入了他的心底。瞬间将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凝结”。两条腿一前一后僵在了原地,正在向后撞击的手肘,也停在半途中。耳畔有威胁声再度传来,每一个字,都变得无比清晰。“让你的人退开,送我们上哨船,否则,姑奶奶先宰了你,再杀光这里所有人!”
“呀——别,别过来,退后,你等全部退后!”韩德运魂飞天外,惨白着脸,大声命令。
不用他吩咐,周围的兵士们也不敢再往前凑。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众人根本无法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而没等他们从错愕中缓过神儿,柴荣、赵匡胤、宁子明三个已经飞身上前,默契地排出了一个三角阵列,将韩晶和人质团团护在正中央!
“送我们上船,别耍花样。否则,姑奶奶一刀剁了你,保准没人会给你报仇!”将剑刃再度朝下压了压,韩晶低声吩咐。眼睛里没有任何凶光,却令韩德运及其麾下的兵卒个个汗毛直竖。
受契丹人的部落文化影响,如今燕云两地的汉军内,等级远比中原森严。南院枢密使韩匡嗣的掌上明珠韩晶如果杀了一名都将,无论是失手杀人还是故意残害,所要面临的最大的惩罚不过是赔上一笔丧葬费。而他们如果不小心砍了韩晶一刀,只要伤口见了血,便是本人连同全家老小一起被处死的下场。
“让他们把弓箭都丢进河里,一支也不许剩!”冰冷的命令声与脖子上的寒意再度一道传来,令韩德运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把弓箭都丢进河里,然后让开道路,让开通往栈桥的道路!”知道今天的事态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他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服从,“大小姐要送他的朋友过河,咱们这些当属下的,没资格跟着瞎搀和!”
“大小姐手下留情!”
“我们这就扔,这就扔,求您放过韩头!”
“大小姐,大小姐,我们都是奉命行事,绝对没故意跟您做对的胆子!”
……
众兵卒终于从震惊中恢复了几分心神,一边小心翼翼替自家都头求着情,一边依照命令将可以攻击远距离目标的弓箭丢进了滚滚河水。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兵即便再勇武,也派不上用场。还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以求一夕之安。
“子明,你先上船解了缆绳,把另外一艘哨船也断了缆绳放走!大哥,你第二个上,赵大哥,咱俩一起押着此人断后。上了船之后咱们立即离开!”如同一个百战将军般,韩晶条理分明地给大伙分派任务,每一句话,都交代得极为清楚。
“知道了,二嫂!”宁子明干脆的答应了一声,拖起钢鞭,小跑着冲上栈桥。在跳上船头的瞬间,他看到韩晶的秀发和衣袂被河风高高地吹起,飘飘荡荡,翩若惊鸿。
那是一种别样的美,刹那间,竟然令他有些神迷。然而,很快这种感觉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一边弯下腰去解系船的缆绳,一边悄悄地在心中自我斥责,“宁子明,你瞎想什么?!那是二嫂!你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粗大的缆绳很快被他松开,脚下的船被河水一冲,沿着栈桥的边缘摇摇晃晃。一手拉紧绕在栈桥木桩上的绳子,另外一只手抽出腰刀。用力朝身侧的木桩旁下挥,“刷”地一声,将拴着第二艘哨船的缆绳切做了两段。
失去羁绊的哨船顺着河流如飞而去,宁子明丢下解刀,挺直腰,双手拉紧本船上的缆绳,“大哥,二哥,二嫂,赶紧。”
“就来!”韩晶等人押着都头韩德运恰恰赶至,答应一声,陆续跳上甲板。刚要松手放人质离开,耳畔却忽然传来了“嗖”地一声,有支四尺多长的狼牙箭凌空飞至,射在韩德运胸口处,从背后露出半寸寒锋。
“贼子,哪里逃!”紧跟着,又是三支利箭飞来,直奔宁子明、赵匡胤和柴荣三人胸口。伴着愤怒的吼声,有匹肩高足足八尺余的辽东骏马冲上了河滩。马背上的武夫手挽强弓如满月,第五支雕翎“啪”地一声,将系船的缆绳死死地钉在了栈桥上。
“呯、呯、呯!”柴荣、赵匡胤、宁子明三兄弟各侧身躲闪,避开被利箭穿胸的厄运。韩晶则果断举起宝剑,砍向缆绳。还没等她的胳膊下落,耳畔又传来“叮当”一声脆响,第六支雕翎凌空飞至,将削铁如泥的宝剑射得脱手而出,远远地掉进了河道之中。
“晶娘小心!”三兄弟吓得汗流浃背,捡起兵器上前,拼死护住韩晶。来人是个传说中的射雕手,百步之内可以准确命中系船的缆绳。危急时刻,大伙只能先保住晶娘的性命,然后再想办法将哨船驶离栈桥。
谁料到,第七支夺命羽箭却迟迟未至,大伙抬眼望去,只见十丈外的河滩上,那名射雕手引弓不发。“晶娘,你,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赶紧下船,把他们三个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