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云州城内一座豪宅的h0u':n,对过接头暗号之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杨慕雄匆匆忙忙进了院落。
穿过两道门,他终于在一个幽静的独立院落前停住了脚步。就在三间临水的敞轩之内,一个身着玄身衣服的男子,正对着水面发呆。
他个头不高,身体绷得直直的,一双眼睛开合有神,嘴唇紧闭着,眉头一直紧皱。一双手背在身后,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似乎在确认时间,随后又低低叹上一口气。
杨慕雄的态度无比恭敬,口中说着客气的话,在对方允许坐下之后,他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男人的口中低低反复吟唱了几句,闭上眼睛,似乎陶醉在其中。
杨慕雄坐立不安,却不能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努力摆出十分恭敬的架子。
“喜欢东坡居士吗?”男人的唇边多了一抹冷冷的笑容,“其实我讨厌大苏这个人,太不合时宜,又太固执。不过他的确见多识广,才华横溢。所谓国士无双的美誉,也只有他才能担得起。你知道,这一千多年来,那个神秘组织里,恐怕最高调也最不着调的领袖,就是他了。”
“秦大人说的是。”杨慕雄的脸上赔着笑容道,“大人学识渊博,苏轼能得到大人如此赞扬,他如果泉下有知,应该也知足了。”
“你小子还真是会说话。”被称为秦大人的秦荣,脸上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他细细地看了一眼杨慕雄,“不过,我的确佩服他的为人,当年那么多人设计陷害他,几次差点儿让他送了命,他却还是不敢初衷。换了别人,回家耕田多好,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多少人都梦想的日子。”
“唉,话说回来,这样有骨气的男人少了。大部分的人,都想着怎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叹息着摇了摇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样的道理我明白。可没有国,哪里来的家?这些人,鼠目寸光!”
“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只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杨慕雄小心地开口道,“我听闻大人当年的英雄事迹,当年投笔从戎,只身一人去了北方,立下赫赫战功——”
“当年——哼!好汉不提当年勇。”秦荣的眼中闪过一抹光彩,但那光彩瞬间消失,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了一眼杨慕雄,“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目光短浅,我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不过,我翻身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哼,到时候,我会让全天下人都记住我的名字。我还会像当年的霍去病一样,勒碑燕然,封狼居胥,一扫边庭战乱,让天下百姓重新过上大唐王朝那样富足的日子。”
杨慕雄的口中说着称赞的话,可一双眼睛却并不安分。
“哦。杨庄主今日来这里干什么?我真的应该先恭喜你才是!你好能干啊,本来约好的是今年中秋节才会动手,想不到你居然提前行动了,我还真的要替你好好的请一
功了。你说首领到时候会怎么嘉奖你呢?”卫荣的唇边多了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冷笑。
那正是危险的信号。杨慕雄感觉自己的后背冷汗已经爬了上来,可他却不得不堆起满脸的笑容,“大人说笑了,我是迫不得已,所以才会提前行动。”
“迫不得已?我看,你是舒服的日子过得太久,早就忘了我们的规矩。”一道寒光从秦荣的目光中射出,他冷哼了一声,“就是因为你的自作主张,让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得提前采取行动。哼,你最好祈祷计划一切顺利,否则的话——”
杨慕雄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他捏了一把冷汗回道,“不过,能找到那东西,不就是完成了任务吗?李翠珠已经说出了那个地点,不会有错的。大人,应该已经派人去了吧?”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大人。”男人瞪了杨慕雄一眼,他淡淡道,“真是没想到,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三年,那东西居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是那么完全不起眼的地方。”
杨慕雄也附和着叹了口气,“早就听说那个神秘组织和道教来往密切,甚至他们的成员之中,不少都是出家的道人。可没想到,就在这云州城之中——其实如果我们早一点儿下手,是不是已能早一点儿找到那东西?”
“时机未到。”秦荣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满地看了一眼杨慕雄。
让他不满的不只是杨慕雄这个人,还有那些整天抱着诗文的文人,听见那些之乎者也,他就莫名其妙地后牙痛。敬佩读书人是一回事,但真的和读书人打交道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世上读书人太多,但是像苏东坡那样会读书又很风趣的读书人太少。
尤其是杨慕雄——这也是一个读书人不是吗?当年分配任务的时候,就是因为他怕艰苦,而且又自认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才会被派去拥翠山庄。
切!他宁愿当时就拔刀自尽,也不愿意去当一个上门女婿——堂堂男儿,哪怕是露宿街头,也不应该仰人鼻息讨生活不是吗?但杨慕雄在做出选择的时候,甚至一脸的得意。
这样的男人,比天天想着那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还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