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闪着净化符的“流民安置所”,是一处破庙改的,过了矮墙还有一处小院落,再往里走才是挡风挡雨的建筑。庙里本该摆牌位的位置被搬了个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盏盏蜡油几乎快烧干见底的烛台。
烛台幽幽地燃着,因着她们驾车带进来的疾风还吹熄了两盏。那些烛光就跟庙里探出来的眼睛一样,发着瘆人的冰凉。
流民们衣衫破旧,与素禾和韶颜她们的穿着形成鲜明对比。这对比若是放在平时街面上,大概没人会觉得怎样,但如今在这流民安置所,就多了许多的不怀好意在里。
素禾拦住将要下车的男子们,冷声道:“不用下车了,今晚,我们就在牛车里歇息。”
居宣却是一下便涨红了脸,不过在昏暗的车里,谁人也看不清他的脸:“这,主上,这恐怕……”
不等他说完,韶颜忽然呛声噎他:“闭上你的嘴!”
怎奈她这一声到底是说晚了。庙中流民多是女子,听到声响探出了头,自是将耳朵也探了出来,有脖子长的,虽听不真切她们具体说了什么,但男子的声音,还是听到了。
有三五个流民手持木棍、铁纤、亦或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符箓,呈犄角之势向她们围了过来。
“哟!贵人!似你们这般细皮白肉的贵人,我们这里可没见过。怎么?贵人是没处歇脚?”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纪最长,看着也最是凶狠,手上拿着的却是一块破布,上面似乎画着符箓,只是一时看不清是什么符。
“阿长你还与她们废什么话!”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耐不住性子,一边往她身后躲,一边大声喊叫,“直接动手便是!”
素禾笑了笑:“这地方,几位开的?”
“自然不是。”领头那人见素禾上来就堆了笑,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说不定是家道中落的贵族落魄至此,她此时不踩上一脚,更待何时?
“但现在这安置所,我们几个说了算!城中的大人们不管我们死活,不瞒几位贵人说,有时候好几天不出太阳,瘴气连着好几天不散,我们没法出去讨吃食,便只能互相残杀。看到那边的草席了吗?那下面盖的,全是枯骨,人的。”
她说着,本想看见两名女子脸上惊恐的表情,没想到其中一个道了句“恶心”,另一个则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保持着嘴角的微笑望着她,只不过那笑意,此时愈发得冷了。
她见没吓住两人,便再加码:“倘若有男人,我们先杀他们。我们刚才,似乎从你们的车里听到了男子的声音,一条命一个晚上,你们自己选。”
这一次,素禾倒是瞪大了双眼,不过这眼里却无甚恐惧,有的,只是惊讶。
敢情这流民安置所,还不如外面的那些“红灯笼”。“红灯笼”至少只让男子□□,也没说要人的命,这里倒好,直接就是要命了。
南疆居,当真大不易。
“我们要是都不选呢?”素禾眼底泛起寒光,话音方落,就起了定身术。
这些女子们除了偶尔能接触些巫术皮毛,哪里见过真正的巫术?此时素禾一出手,一个个地都傻了眼,被定在原地。
“你们住得久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哪里立的规矩?”素禾说着,又施了一手驭物术,将这些被定身的人拖到更靠近房屋的位置,“我们不过暂留一晚,就要让我等以性命换取,太过狠毒了些。我等无意冒犯,小小定身术不会有任何伤害,若是房间内再有人妄动,我就要用杀招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果然,这一番威慑过后,那些探出来的头又都一个一个地缩了回去,破庙重新恢复了平静。她们本就是流民,不过就是凑巧住在了一起,彼此之间又不熟,普通百姓谁会愿意招惹一个身负巫术血脉的女子?那可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暂时解决了破庙里的人之后,素禾敲了敲车门,叮嘱他们几人坚决不可再露面,便靠在车门上,与韶颜一左一右地望天。
漆黑的夜里,又满是毒瘴,天上除了入眼的一片漆黑,时不时冒出些流动感,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在看什么?”韶颜将手掌垫在脑后,“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体验露宿街头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