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走,天气越热。
素禾已经换上了单层的葛衣,坐在车蓬里,一边乘凉,一边结绳。
并州城的城郭已经近在眼前,不出半日,她们就能到。
居宣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时不时看一眼素禾打的结,他一个也看不懂。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满脸的期待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素禾眼角余光将他的心思收在眼里,直到打完最后一个结,才抬眼看他,轻声问他:“想学?”
语声一出,素禾看到,坐在更外面赶车的澜,身形僵了一僵,耳朵似乎都竖了起来。
居宣兴奋点头:“想!主上可愿教我?”
他们早在宫中作为侍从人选,进行训练的时候,就被告知过,生为男儿身,巫术是不能学的,结绳记事这种事,也是不能学的。因为,男儿生来就没有女儿聪慧。
但现在,居宣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结绳,他实在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素禾念动卜辞,把串成一串的绳结收进香囊,直截了当地摇头:“不愿!”
结绳记事,看起来简单,不过是打几个结扣而已;实则为了学这古老的记事方法,她和堇禾在诺拓的监督下,足有一整年的时间,都拿来背各个单结和编绳方向的含义。
如今,居宣说要学,她又想起了那段日复一日背诵的时光,枯燥而繁复,像极了夏日午后的蝉鸣。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去,可不想再重新捡起。
居宣并不知道素禾不想面对的是什么,他只当她是在责怪他逾矩,顿时垂下眼,变得面红耳赤。
“主上莫怪,小人只是想着,若是学了结绳记事,是不是可以为主上分担打结一事?”
“心意领了。”素禾说,“其它的,你还是放弃吧。结绳不好学。”
“是因为男儿不如女儿聪慧吗?”居宣明知故问。
素禾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说是,那便是。按诺拓的说法,也是因为男儿笨拙,学任何事物都慢,因此,结绳这种繁复的工作,他们掌握不好。久而久之,传习者便不再教授他们。
居宣的身子彻底萎顿下去,倒是外面的澜一脸得意地看向他:“你看,我就说吧?男儿生来就不如女儿,这不是你我决定的。认命吧,居宣。”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是不想被素禾听到,但素禾还是听清了。
居宣发出低弱地抽泣声,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将牛车的车门让了出来。
他们现下已进入了并州城,一会儿要找间客栈歇息。
并州城内最大的客栈只有一家,戴上了兜帽的澜,稍一打听,就找到了。
素禾先下车去客栈开房,澜则留在牛车上,帮居宣戴上兜帽。
这个时候,居宣似乎才从心里的不甘中走出来,他隔着兜帽看向素禾离开的方向:“澜,我想明白了。虽然我不能学,但主上能学,她学得很好。而我们是她的侍,主上的荣耀就是我们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