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踏青宴会之后,程云淓在敦煌世家中便有名了,都知道她与明府关系好,韩大人看上去也挺赏识,还隐隐传出程云淓可能会成为亭主小女婿的秘闻,听着程云淓额上三滴汗。
郝氏家主郝大郎是第一个邀请程云淓去赴宴应酬的敦煌世家家主。他在宴会上舌灿莲花,好好把她夸了一通,介绍了一圈的敦煌名流与她认识,并派管事的与程家定了一大批的肥皂、香皂、艺术皂。
之后程云淓也收到了不少宴请的帖子,她老老实实地都去了,跟一群敦煌世家们虚与委蛇,低头行着礼,吭哧吭哧地假装老实人,就是不肯喝酒。
只不过她也知道,这些人请她不过是做给明府和韩大人看的,其实内心深处也都瞧不上她,同样也都瞧不起那都是由妇人作出来的小小肥皂。
你看,瞧不起妇人出来做工,却还离不开这肥皂,真是剑南春色一般的好酒啊!
程云淓也不介意,瞧不上咱们这小蝼蚁不要紧,定肥皂就好了啊,反正你们每家日日都要用的,请多买,多定,自用送人两相宜。
当然,也不是没人打她这小小的肥皂生意,毕竟每块肥皂利润虽小,但需求量大,市场前景还是比较乐观。不少世家都派了管事,或者自家不太重要的小郎,跟程云淓眉目传情。有的想合作,有的想入股,有的就直接想买了配方自家做起来。
程云淓唯唯诺诺,欲言又止地说了一句半截话:“韩大人……明府……”
众人立时心里都明了了。
这小子也不知走了什么运,从无到有开起“天皂地设”,这其中没有戴明府的股,他们也真是不敢信了。韩大人是戴明府的好友,自然也是明府介绍给程云淓认识的,据说一口气定了程家一年的出货量,还要将肥皂卖到中原和鲁地去。
三家若是合作,这杯羹怕一时半会分不成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
没几天,沈二娘皱着眉头向程云淓汇报,忿忿说道:“......奴原以为真有事,便允了阿杜辞工,没成想这几日连着便有七八个女工辞工,还有生产线上两个管事,阿苏和阿鲁,跟了咱俩两年了,今日也来找奴辞工。奴气不过,便遣人去问了,辞工的几个去了南城城郊,邓郎君家管事在那边也建了一个制皂坊,给她们双倍的月钱挖了去!这明摆是要抢咱家生意!”
陆娘子也说道:“昨日里章屠户来送油时也说,有几家不知哪来的人,抬了油价买了周边各村的板油,幸亏咱家早定好了下两月的板油,又喂了那许多豕,不然也收不到足够的油了。”
“想起来了,上个月也有人来打听搅拌容器,小的说不卖。”郭二郎想了想,嗫嚅着说道。
程云淓放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恶性竞争开始了……咱家原料和库存足够吗?订单发货能保证吗”
陆娘子略略皱了眉,说道:“目前还是够的,韩大人那一单量最大,这几日差不多都要做好了。前日里奴觉得不安生,特特进了三马车的火碱,存在库房里,还能用许久。只是豕油羊油被买光,若再有大订单,要出货也要等到三、四个月之后了。”
“制皂坊里必有内鬼,不然怎会在此时挖人?”月娘也气愤地说道“他们便是想着若无板油做不得皂,这三个月便能......便能......”
“便能抢占市场。”程云淓替她补充。
“二娘子说的对!”月娘义愤填膺地重重点头。
“这也是一个市场的规律吧。”程云淓无奈说道,“咱家肥皂已然做了这几年,原料也就那几样,配方比大约也都能被人研究出来,有心人若要做,怎么也能做出来了。咱们只是占了首发的先机而已。他们这些人有世家和土豪做靠山,有钱有势有人手,跟他们比,咱家只是小蝼蚁。挖走工人我们可以培养,但若切断原料供货,咱们便做不成肥皂了。如果是良性竞争还好,遵循市场规律便是,但若不是......”
程云淓摇摇头,继续说道:“若他们真将肥皂做出来了,下一步必是将肥皂降价来抢占市场。若咱家肥皂还维持原价,老百姓们便只会买他们的,大客户订单也有可能转而去买他们的。咱们肥皂如此一来就卖不出去,慢慢被耗死。等咱们程家退出肥皂市场,他们垄断此行业,便会将肥皂价格抬上去,到时百姓们没得选择,也就不得不买他们家。”
几个人听得张口结舌。
“那......那该如何是好?”沈二娘着急问道。
“没事,咱们也不用怕他们。他们挖人便挖人,压价就压价,咱们正好清一清库存。如果他们压价压得太低,咱们便只做大订单,至少益和堂和沈郎君这两笔订单不会断了,艺术皂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有替代品,还能卖出去好多。咱们的各种皂最是物美价廉,品牌效应已然打了出去,购买者自有选择,市场经济嘛。若敦煌市场不行,咱们就回宣城,宣城不行,咱们就去常乐,常乐不行咱们就去玉门,或者入关里走大同,把肥皂市场往京里卖。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大晋这般的大,咱们要技术有技术,要本钱有本钱,实是没在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