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之后张老黑才迟迟与阿丹珠从楼上下来,彼时卓钺与郦长行早已穿戴整齐在楼下等着了。
而张老黑一改在乐馆中留宿后颓废疲惫的模样,此时简直是容光焕发,志得意满到了极致,也难怪“洞房花烛夜”被称为人生三大乐事之一了。
卓钺抱肩斜睨着他,尚未开口说话便已被张老黑抬手打断:“丑化先说前面。我俩生米都已煮成熟饭,你要是再说点儿不讨喜的话,便别怪我不客气。”
卓钺哼了声:“放心吧,我还没那么欠。”
他昨晚辗转反侧了一宿,终于拿定主意——既然摆脱不掉这女子,他这次便要好好看紧她,不给她半点机会用草原巫术蛊惑张老黑、祸害军营。前世他不知这女子厉害,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今生想再他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却没那么容易了。
他的眼神似乎过于凌厉,垂头静静跟在张老黑身旁的阿丹珠瑟缩了一下,不敢直视他,悄悄调转开了眼睛。
几人押送着采买来的粮食,出得陵水沿着来时的路向北疆赶去。这一路上都是逃亡南下的流民,如他们这般逆流而上的人倒是少数。他们随身带着粮食,也招来不少眼红之人,但所幸几人皆身材壮硕看起来颇不好惹,并未惹出什么大乱子。
风餐露宿了五日,终于在第六夜晚赶回了沧衡。
这些粮食定然不能带入城中,卓钺将它们藏在了城外的一处山洞里,准备有需要时便派人来取。安置妥当后,为了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几人趁着夜色分头悄悄归营。
关曦明和小嘎早收到了他们的信鸟,知道他们今日会回来,早早便已在帐中等待。一见卓钺安然无恙地进来,顿时长长出了口气。
“怎么样?”关曦明急问道,“一切可还都顺利?”
小嘎早拿来了军服让卓钺换上,卓钺一边穿一别笑道:“放心吧,大功告成。其他人没起什么疑心吧?”
关曦明摇了摇头:“别的没什么大碍。只是王参将派人来问过一次你的病情如何,我给含混过去了。这几日粮草不足的事还是在军中传开了,大家人心惶惶的,也没人注意你们几人的行踪。”
卓钺穿衣服的手一顿:“怎么传开的?”
“定例又减了两次,现在不过是刚刚够人吃饱。”关曦明叹道,“本来大家也没起什么疑心,但很多人都在疑惑为何咱们一直在沧衡这空城中盘桓,不进军马甸营。有个参将在安抚大家情绪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要饿肚子了。虽然那参将已因传谣被军法处置,但两万大军一直按兵不动这事却是无可辩驳。”
卓钺紧皱眉头,慢慢扣起了衣衫。
事情的情况比他想得还要糟糕一些。
便在此时,忽然帐帘一挑,张老黑匆匆走了进来。
卓钺皱眉:“你怎么还没回自己帐子里休息?”
“我刚才看见刘富裕了。”张老黑面色难看地道,“他逮着我问了好几句话,似是疑心为什么这么晚了我还在外面闲逛。这犊子真他妈的让人恶心。”
卓钺心中微微一惊。他与刘富裕的旧梁子早在卫所的时候就已经结下,这段时间他又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屡立战功不断升迁,而刘富裕却因表现平平一直是个哨官。刘富裕向来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心中定然有许多不平,只是一直没让他逮到把柄发作罢了。
若是让这人知道几人偷偷出营采买军粮,定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他看到你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吧?”卓钺问道,“没看到阿丹珠?”
关曦明不解:“阿丹珠是谁?”
“没有。”张老黑摇摇头,“我将她安置在城中一户百姓家里了。独自入营的时候才碰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