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卓钺掀起一侧的衣摆露出大片肌肤,医官手持药油给他那被抽得青紫的印记揉药。卓钺微微侧着身,紧致的侧腰绷出一道优美宛若鱼跃出水的弧度,随着医官动作的轻重,一条深深的腹部线条显得愈发明晰,如沟壑一般流畅地滑入了松松的腰带之内。
郦长行端着碗水挑帐入内之时,恰巧看见卓钺那紧绷的后腰,如被疾风垂弯却依旧不折的竹子。他的脚步一顿,目光不可查觉地深了几分,随即走向前去轻声问道:“怎么样?”
那医官涂着药油,大力在卓钺腰上按揉着道:“没内伤!骨头也没断!就是有些淤血,拿油揉一揉就开了。”
卓钺“嘶嘶”哼着:“啊您轻着点儿——”
“干着脑袋挂裤腰带上的活计,还怕疼?”医官斥道。
“您说怎么办,我这天生皮薄——啊哟。”医官最后那下的力道有点儿重,卓钺的声音立刻变了调。
郦长行眉角一动,上前抬住了医官的手笑道:“您把药油给我,回去我给我们队长上药吧。”
“也行。”医官甩了甩手,“不是什么大伤,就是需要把淤血揉开。这两天如有咯血的症状,记得及时再来看。”
卓钺随口应了,起身拉起了衣服。郦长行揣着他的伤药,两人一起出了帐子。
此时临近日暮,远处传来了阵阵战鼓炮响和将士喧哗之声,但这声音被北疆凌冽的冬风一吹顿时淡若了不少,传到他们耳中时已变成了些许支离破碎的回响。两人踏着薄薄的积雪,走过空无一人的营帐,最近的声音唯有军靴踏雪时“嘎吱”的轻响。
卓钺嘴角噙着笑,似乎心情不错,半点没有被王戎的那一击影响到的样子。郦长行落后半步,侧目看着他,半晌忽然道:“被打了一下,为什么还这么开心?”
卓钺睨了他一眼,哼笑道:“能与高手较量,本就是快活之事。再说了,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郦长行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勋章……若王戎今日没有恰巧路过此处,或者无意插手今日之事,卓哥你的勋章就是屁股上的板子印了。”
卓钺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虽冲动,但也不会冒着整支队伍被处罚的风险当众顶撞教官。他其实是知道今日王戎会经过此处,也知道王戎此人嗜武如命,听到他那番话多半会忍不住插手。
前世此时,他曾在大演练当天碰到了王戎呵斥本营的教习官。那名教习或许是想糊弄了事,只命士兵们独自耍一番把式,便潦草评定等级。结果被王戎碰上了,便严厉训责了一番。
当时他道:“行伍之中,最忌花法!需要两人对较,按照六合枪法的六字口诀,按一个字的口诀对戳一枪,每一字经过万遍不失,字字对得,然后可以随意应敌,因敌制胜也。”
他又对那教习官道:“若今日被你平定了‘劣’的人,其实颇擅对较,却因此心生质疑一蹶不振,这责任得由你来担着;而今日被你评定了‘优’的人,若只会花枪,上了战场一盖试不出来,他这条命便得由你背着。”
当时卓钺听到王戎的这番话,深以为然。他也曾听说过“王氏三枪”的威名,又听他说了这番话,不禁心生仰慕,很想与他结交一番。只恨当时他名声不好,无路晋升,自然和中军参将搭不上话。等到后来他慢慢在战场上闯下了些许功勋,王戎却又在洪武二十七年的榆林关之劫中战死沙场。
没想到命数机遇莫测,一些小小的不同便引向了完全迥异的命运道路,前世失之交臂、一生都憾而不得见的人,今生终于有了相逢的机会。
卓钺想到此处,心中不禁更是感叹不已。
但个中曲折他自然不能跟郦长行说。
“有时候板子印儿也是一个成熟将士的标志。”卓钺敷衍了下,他又瞥向道,“你这冷嘲热讽得刺挠谁呢?平时那股子温顺劲儿去哪儿了?”
郦长行脚步微微一顿,语气瞬间软了下来,轻声道:“我是担心卓哥你……那一杆子看起来很重,马上便要上战场了,若是卓哥你有个好歹——”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有个什么好歹吧。”卓钺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