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车之鉴,此次行军并没有再出现什么骚乱。将士们已知日夜奔袭的劳苦,也明白了逃跑并没有什么好处,两日后大军便到了平原边境。

    卓钺所处左军与大军偏离,自左侧包抄而去。这片城池群落如星罗棋布,大小共有数十座,如众星捧月般聚拢着中央的主城丹吉。此次中军将现行围困丹吉,断其水源粮草,左右双军包抄清扫周围小城断其后援,七日后三军汇合丹吉再一起攻城便可拿下这片平原。

    这片城池规格本身很小,但分布密集,最近的两座城彼此才不过两里。单独攻破一座城容易,但敌人极有可能自一城流窜至另一城,以游击之战消耗大军体力。此次左军便决定以百人之哨为单位同时攻城,同时以大军驻守主路防止敌军流窜。

    卓钺接到命令,与另一哨官率手下两百兵力,一同攻打一座小城。

    第一日他们驻扎于这座小城一里外的地方,一同登上一座小土丘眺目而望。却见目力所及之处荒草不生,砂砾遍地,那座泥巴似的小城灰蒙蒙、脏兮兮地窝在那里,完全像是泥巴糊成的。整座城池又矮又小,连个正经的护墙和瓮城都没有,连大门都是木质的。整座城墙高不过九尺,远看简直像是一座小沙丘,完全淹没在了土灰的平原背景之中。

    “城上守兵只有三人。唔,瞧那样子懈惫得很,城中应无重兵把守。”卓钺之旁的李汉录手搭凉棚眯眼望着远方,“卓兄,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卓钺抱肩立于他旁边,不咸不淡地道:“中军命我们围城三面,只留出一面缺口。静待两日,若两日后守城士兵启城而逃,便可攻城;若城内敌军闭城不出,便请求增员再做定夺。”

    李汉录笑道:“我知道,这不都是规章么。但我想着,有卓兄在此,又有这么多骁勇将士,咱们是不是可以另辟蹊径——直接破城而入,也算是大功一件啊哈哈哈……”

    卓钺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向土丘之下走去。

    李汉录几步赶上他,殷切地低声道:“卓兄的大名,我早在大演练前便有耳闻。以卓兄之才,若能在今番立下大功,再次晋升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以咱们的区区哨官之位,平日里想要立功实在是不容易,但这次独自攻城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放心我必定事事以卓兄为首,只要您高升之后莫要忘了咱便好哈哈哈……”

    卓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道:“事事以我为先?”

    “是是,必然的。”

    “那我便说,按军令行事。”卓钺淡淡地道,“札干人闭城不出,咱们并不知道每座城中究竟有多少兵力,这也是为何中军命我们‘先围后攻’。贸然躁进,可能会中了敌人的圈套。”

    李汉录有些不以为然,笑道:“这不过是一座巴掌大的小城,根本不会有什么重兵把守……”

    卓钺敷衍地又应和两句,转身去安排围城之事。张老黑跟在他身边,走远了后抱怨道:“那李汉录是哪个旮旯里出来的穷酸玩意儿,说话知乎者也阴阳怪气儿的,听着烦人。跟小关似的。”

    关曦明在旁叫道:“黑哥,我又何处得罪你了!”

    “嘿,我说的是你俩说话的那腔调。”张老黑道,“不过他出的这主意我倒是不讨厌。直接打他娘的,比围城什么的痛快多了。”

    关曦明忧虑道:“这仗如果赢了倒还好说,若是输了便是不尊军令,后果不堪设想。李汉录没想过这事儿么。”

    “你这脑子弯弯绕绕的,简直比李汉录还酸腐……”

    “或者——”一旁的郦长行忽然缓缓开口道,“李汉录今日将卓哥又捧又夸,便是想让他牵头引导此事。若是事成,大功一件二人免不了同时晋升;可若是事败,他也可转身倒打一耙,反咬卓哥贪功躁进。无论怎样,他都没有半分损失。”

    兄弟几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盯着郦长行。

    郦长行有些意外:“嗯……怎么了?”

    张老黑大力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是个做贪官黑心大老爷的料。”

    郦长行失笑,转头看向卓钺:“卓哥,我们怎么办?”

    “听军令行事。”卓钺凉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