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浓黑的夜色中相对而立。这天色黑到他们相隔虽不过几步远,却依旧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卓钺却还是能感受到那双含怒的翠色眼眸,正又恼又急地瞪着他。

    其中,还隐隐有‌一丝委屈。

    真像个没逮到猎物、就红着眼圈儿不乐意的小狼崽。

    卓钺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郦长行的肩膀,果然肩头湿漉漉的全是露水:“……站多久了?”

    郦长行低声道:“从你回帐到现在。”

    “你真是……”卓钺不知该说什么,“下次你就不能直接问我?时间长了冻出病怎么办?”

    “我问你,你会说吗?”郦长行反问,语气中有些不甘,“何‌况你现在都不理我了。”

    卓钺有点好笑,却也无法‌反驳。霸道硬气的郦长行让他狠得牙根痒痒,可眼前这个满腔委屈却又无怨无悔地等了他几个时辰的郦长行,却又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小子,恐怕是老天派过来克他的吧。

    “所以你要‌干什么去?”郦长行又问了一遍。

    卓钺轻叹了口气,只得将他的怀疑又跟郦长行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没要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是去巡查一圈,若周遭无事便回来了。”

    郦长行点点头:“我跟你去。”

    看郦长行这样子,估计劝说他回去休息也是白费力气。卓钺无可奈何‌,只好任他跟在自己身后。

    二人和昏昏欲睡的三营营口守军打了个招呼,便提着盏灯笼走了出去。他们先是绕着三营的营地转了一圈,又去二营转了一圈,最后向着沧衡城的城门口走去。

    星月迷蒙,夜色当道,空无一人的大路上走着两个并肩而行沉默不语的人,阴沉的长风穿城而过,吹得他们手中的灯忽明忽灭,如同夜游的鬼火。周遭一片死寂,唯听这二人身上的兵器发出轻轻的撞击。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可怖。

    可若问卓钺,他却完全半分没有觉得吓人——因为他现在满心都被郦长行给塞满了。

    现在郦长行正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像个忠诚的家犬一步不拉。自出营以二人就一直沉默着,卓钺虽有心说两句什么可又想不出话题,偏偏郦长行又一改往日殷勤的模样,像个锯嘴葫芦似的一言不发。

    郦长行是个什‌么意思呢?卓钺憋闷不已。想跟他认真好,他又不愿意表示两人只是玩儿儿;不跟他好了吧,偏偏他又跟狗护食一样紧紧盯着自己。

    放起嘴炮来,这小子似乎薄情寡义的很;可到了这种时候,卓钺又总觉得他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真他妈的矛盾!

    两辈子没处过对象的卓钺,彻底被感情的复杂给打败了。

    “卓哥……”

    “……啊?”卓钺顿了一下,才意识到是郦长行在叫自己,赶紧应了声,“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