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见气氛不对,立即出言喝止:“莫要胡说!”
语气中虽是带着些责备,然而心里却是知道,萧湘平日里虽是喜爱玩笑,心直口快,但在这种事情上却是一向都比任何人都认真的,从不会妄下结论,一旦说了,便是心里十有八九已经有了把握。
他又看向阿宝,从前只觉得这姑娘身世可怜,其他的倒也并未有什么。后来因与褚昭然私交甚好的缘故,从他口中得知了二人之事,又因着褚昭然才对她有所注意,却仍是未觉得她有何过人之处。
直到近期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都与阿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且更让他介怀的,是师父无方真人对于阿宝的态度。
无方真人向来醉心修行,对身外之事从不过问,此番却是不遗余力地帮助阿宝,甚至不惜开罪于向来不睦的代掌门,着实是匪夷所思。
若萧湘所言为真,不知这其中原委,师父可曾清楚……
这一头的萧湘也察觉到阿宝在听了这番话后,放在自己手心里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甚至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便自袖中取了一方帕子,塞进她的手里,又转了话锋,用轻快的语气道:“是我冒失了,不该随意开这种玩笑。我听闻贵派有一位弟子曾服用过洗髓丹,并且成功地洗髓易骨,想必正是姑娘了。”
阿宝闻言更加惊讶,这事原在上爻也是无几人知晓,如今竟传到了远在郁木洞的萧湘耳中,她不由得疑惑地朝着萧瑟看了一眼。
萧瑟会意,忙解释道:“并非是我多言。师妹在会武上一战成名后,此事便不知被什么人传了出去,现在已经几乎人尽皆知了。毕竟易骨洗髓并非易事,古往今来也未有几人真正成功,师妹能有此成就,自是要被人传扬议论一番的。”
萧湘也笑道:“是了,我是从派里其他弟子口中得知的。姑娘也莫要有所介怀,这实际上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言罢,她又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阿宝的手,道:“姑娘既是服用过有脱胎换股之效的丹药,可能因此敛了凡人之气息也未可知。我毕竟法力微末,一时间未能察觉也在情理之中。”
话音未落,三人已行至长廊尽头。
入眼是一片诗情画意的园林。据说当年上爻创派祖师扶念仙逝后,长生君为其在大殿后修建祖师祠堂,又见祠堂后面这一片空地过于荒凉,便亲自设计修建了这园林,其间曲水蜿蜒、假山嶙峋、松柳苍翠、百花争艳、常开不败,颇有意境,后来成为了一众年轻男女弟子交流感情的好地方。
长生君本人对此倒并不在意,也并未有过阻止,只是在几十年前梵香真人继位长老后,在这园林背后的山坡上种植了许多草药,并将炼药与闭关的丹室也建在了旁边,自那之后来此地幽会的男男女女便日渐减少,至今已经很难再见到了。
萧瑟看向阿宝,道:“梵香长老未曾允许弟子入内探望,师妹贸然前去怕是不太妥当,不如在此静候,若有任何消息,待我归来时定会如实告知。”
方才的话说到一半,现下要戛然而止、按下不表,阿宝如何肯依,正要拒绝,萧湘却是握了握她的手,一股温凉的气流透过掌心涌入体内,顺着血管、经络传递到四肢百骸,瞬间将阿宝心头燃起的焦虑感尽数都熄了下去。
她望着眼前这对兄妹,不由点了点头。
“安心。”萧湘柔声道,随后便放开阿宝的手,随着萧瑟离开了。
阿宝站在原地,望着二人的身影隐匿于假山之后,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萧湘方才的一番话。她说话的语气虽然轻松,语言也颇为缜密、一丝不漏,但脸上风云变幻的神色分明表明这事情并不像她所解释的那般简单。
渐渐地,阿宝又觉心里有些烦躁,便在假山旁边找了块凸出的岩石,蹲在上面,低头往水里看去。水面下有成群结队的红色鲤鱼,在水草间忽上忽下地游动,寻找食物。
阿宝记得顾阿翁说过,这种鲤鱼的寿命很长,甚至有的可以活上上百年,因此在民间备受达官显贵的推崇。小时候的阿宝特别喜欢来此处看鱼,顾阿翁每每都会陪着她,到如今转眼已过了十年……
思及此处,一个念头猛然撞进阿宝的脑海当中。
她以前也曾经觉得奇怪,却从来不曾多想,因为她幼年失去家人,孤苦伶仃,来到上爻后承顾阿翁多番照拂,才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她知道顾阿翁有许多事情瞒着别人,但却始终相信他绝不会欺骗自己。因此即便是对从前诸多事情有所不解,她也未曾刨根问底地向顾阿翁询问过什么。
可如今再想到这些,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自她在会武上显露身手后,有太多无法解释的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在自己身上。阿宝隐隐觉得这些事情之间存在某种关联,而且一切的起点都是十年前发生在自己村子的那场灾难。可这一切又是那般虚无缥缈、千头万绪,令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究竟为何。
然而眼下细细想来,这桩桩件件,顾阿翁虽并未部参与,但抽丝剥茧下去,却都与他多多少少存在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