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乐边站边顺势把手机倒扣到桌面,下意识弯起眼睛跟对方打招呼。

    “扶医生。”叶时瑾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是因为气温降低,他最外面穿着一件浅咖色的针织毛衣,袖口露出里面衬衫的白色荷叶边,遮住了一半手背。下面是层层叠叠的星星纱蓝灰半身裙和咖啡色皮靴。

    看起来还挺暖和的。扶乐想道。

    “扶医生,这就是你等的朋友啊?”叶时瑾推门进来的时候钟老板正把滚好的粥往碗里倒,冷不丁余光瞥见有人进来,先是被这高个子姑娘的美貌唬了一跳,又发现扶乐站起来迎她,简直是双重意外。

    这不会就是外卖小哥说得那个姑娘吧?疑问在他喉头滚一圈,还是被咽了回去,以他的人生经验看,这个时候还是保持沉默为妙。

    “嗯,是。”扶乐冲钟老板笑了笑,回头对叶时瑾说,“你先坐,另一份粥正好好啦。”

    后者倒没跟他争,静静在他选的座位对面坐下了,目光在那碗微烫温热边缘垂死挣扎的青菜肉丝蛋黄粥上停了片刻,转向窗口边端起碗的扶乐。

    不知道是刚刚的学术整理起了效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真正见到叶时瑾的时候扶乐反而平静下来,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和对方对视都能超镇定地开口,“我点了生滚肉丸粥,钟老板家会放荸荠和山药,所以不会腻。”

    他把碗稳稳放在后者面前,“可以先尝一口,如果不喜欢的话……”匆匆瞥了眼自己一口未动的粥,那句“我可以和你换”含了一阵没能说出口,换成了,“可以再试试别的?”

    “嗯。”

    对方的回应相比之下显得有些过于冷淡。

    扶乐坐回去,视线短促地碰了碰叶时瑾扶上勺柄的指节——对方把右手的荷叶边挽进去了,抬手时宽松的毛衣袖口滑落一点,露出嶙峋的腕骨。

    他默默把自己的勺子放回碗里,捏住顶端不动,好像该说点什么……?

    “今天……做的手术是个外省转过来的病人,”他尝试着打开话头,“因为病情比较复杂,那边治不了。”

    对方安静地抬眸望了他一眼,又落回去看舀起的粥。

    是在听的意思。

    ……大概?

    于是扶乐挑拣能说的说,“几个科室会诊,两天半才定下手术方案,今天下午三点做完术前准备把病人推进手术室。胡哥——就是主刀,选我进去帮忙。”

    “其实我资历浅,本来轮不到我……还是大家把学习和实践机会让给我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猛得想起什么,晃了晃另一只空着的手,“不是说没有慎重对待病人的意思,我是说……”

    “扶医生很优秀。”叶时瑾淡淡接道。

    他刚抿了口勺中的粥,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一开始的“扶医生”三个字中好像也带着点属于粥的含糊粘腻,到后面的“很优秀”又变得清淡了。

    “再优秀,比起科室其他前辈还是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再次赧然一笑的青年这样说。

    没必要过于谦虚,能杀出重围年纪轻轻就有坐诊资格的扶乐自然够得上“优秀”两字,不过这不重要。他带过这个话题,继续说,“然后手术一直做到七点多,收尾工作持续到八点多,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饿,直接散了。”

    选择性忽略曾经发来凑桌邀请的“科室其他前辈”胡哥同志,也顺便忽略自己对一个人吃饭适应良好、再不济还有乐于唠嗑的钟老板这件事,他总结,“一个人吃饭有点奇怪,又刚好聊到这里才问一下,没想到你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