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在卧室没待多久,忽然听到外面响动,来到窗边,看见宋浩宇站在楼下打电话。
不知在跟谁打,声音压得很温柔,又带着点焦急,是那种恨铁不成钢,想发火又不舍得的样子。要不是窗户开着,声音也飘不进来。
从楼上往下看,跨过那棵熟悉的老杨树,宋浩宇那颗脑袋,像是树影间一颗毛茸茸的松果。秦宇望着他,觉得他真是长成个大小伙子了。那棵杨树半腰画了道红线,小时候,宋浩宇也是这样站在楼下,脑袋不及那道红线高,而现在,那道红线只到他的腰。人长,树也长,人比树长得快。但可能也老得快。
秦宇如果这时候喊一声,宋浩宇准会惊喜地抬头,冲他招招手。就像小时候,他跳着脚使劲招手,哥,你已经到家等我啦,等等我马上就上去。
但秦宇没喊,简单快速收拾好东西,背起背包,端了个盆下楼了。宋浩宇电话没打完,秦宇从老杨树后面绕过去的,宋浩宇背着身,没有看见他。
回到警员宿舍的破楼里,陈新月已经把床单铺好了,下铺还是原先的绿色小格子,上铺新铺了粉蓝相间的条纹床单。外面夜晚深了,屋内一盏台灯像是安宁的烛光,窗帘已经拉严。陈新月站在栏杆旁边说:“你选吧,上铺下铺?”
秦宇把脸盆放下:“不瞒你说,我这辈子,从来没住过上下铺,更别提跟一女生住上下铺。“
陈新月笑了一下:“要不你睡上铺吧,下铺的床单我用过了。”
秦宇走过去:“睡上面,我怕翻身吵你。”
陈新月说:“没关系,你睡上面,我更有安全感。”
秦宇试了试上边的床板,感觉挺薄,看着她笑:“还有安全感?不怕我掉下来砸你啊。”
陈新月:“不怕。你睡上面,如果要走的话,我能感觉到。”
秦宇目光看着她,继续笑了笑:“我不走,放心,我上厕所都跟你提前汇报。”
陈新月说:“你先躺上去试试,如果觉得硌,我还能找到被子。”
秦宇把背包扔到了上铺,然后自己蹬梯爬上去,屁股先挨床,接着脑袋和脚同时落下,像是一只上岸的鲤鱼,扑腾几下,很快躺平了。
“不硬,正合适。”秦宇探出头,跟陈新月说,“原来上铺是这种感觉,视野一览无遗,那边纸箱里的东西我都能看见。”
陈新月抬头看着,借着光亮,能看清她稍微笑了一下。随后,她瞥了眼手机,好像看到有消息,立即拨通电话,听了一会,然后又挂掉了。秦宇趴在上铺问:“有人找你?”
陈新月放下手机:“许一朵,刚刚她给我打电话了,我在整理床,没听到。”
秦宇问:“打回去没人接?”
陈新月说:“正在通话中。估计也没什么事,就是约我明天出去玩,我之后再给她打。”
秦宇又从上铺下来了,这回掌握了方法,左脚蹬下栏杆借力,右脚直接落地。他端起脸盆,说:“我出去刷个牙,然后上床玩会手机,就直接睡了。”
陈新月看向他:“没事干,对吧,像是坐火车卧铺一样。”
秦宇说:“还真是,下边没地儿,只能在自己床上躺着。”
陈新月端起窗台前的一只小口杯:“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将门虚掩,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水房里。几乎是摸黑走的,整条廊道都没灯,到了水房才有光亮,自然的光亮。高高的墙上开了一扇大窗户,凉风和月光直接灌进来,照亮了面前一排生锈的水管,方形的水池,以及水池角落里蔓延生长的青苔。秦宇刷牙的时候,故意接了半杯水浇上去,那些青苔看似软绵绵的,却冲不散,激不坏,滋润过后,显得更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