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祁未央宫
到了北祁以后,身处异乡,平日里没有旁的事情,沈乔溦戌时左右就早早上了床榻。长夜漫漫,早些入睡,便或许可以早些入梦,故园入梦来,多多少少能够慰藉一番外乡人枯涸的心灵。
沈乔溦的贴身婢女桃夭在内殿外来回走了几趟了,关雎宫那边遣人火急火燎地来请皇后娘娘过去,可是皇后娘娘这边早就已经歇下了。若是不是在北祁,她也不至于这般犹豫不决。可是,这是北祁的内庭,皇后娘娘是外朝皇后,本就分外难做。偏偏今夜里请皇后娘娘过去的,还是北祁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关雎宫的月贵妃。
沈乔溦浅眠,听见内殿帐外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启声问道:“桃夭,怎么了?”
沈乔溦声音甘美如沁泉,在流光皎洁、静谧幽静的夜里,自内殿纱帐之中倾泻而出,带着美人低语的慵懒之意,甚是好听。
“公主,关雎宫那边请您过去一趟。”桃夭听见沈乔溦的询语,咬了咬牙,上前隔着床前纱帐说道。
沈乔溦轻蹙了细长的柳叶眉,不过只是一瞬,好看的眉头马上舒展了。“关雎宫?”
“是,公主。”桃夭低声应道,而后更压低了声音。“公主,奴才同那来人说了,皇后娘娘已经服了安神的汤药歇下了。您若是不想去,便不用去理她。”
沈乔溦语调极轻,一如往常一般淡淡的:“她可罢休?”
“……”桃夭不去答话了。
“有什么你就说,若不是为难,你也不会在内殿外这么踱步。”
沈乔溦从锦缎华被中坐起了身,葱根般白嫩纤细的手掀起了被角,下了床榻,又别开了床前纱帐,着一身湖蓝薄纱曳地寝裙,施施然地来到妆镜前。
桃夭跟着沈乔溦的步伐,来到妆镜前,帮她穿衣梳发,别戴耳珠颈链。
“公主,关雎宫遣来的人一直不敢离开未央宫回去。奴婢再不理了,让她们回去,就见她们在垂泪。奴婢看了,今日来未央宫的人并非是平常跟在月贵妃身边的婢女,恐怕是经常辱骂鞭打的婢女,手腕处有紫瘀之处。”
“嗯。”沈乔溦看了看妆镜中,已经穿戴整齐的自己。“桃夭,耳珠与珠链,都摘了吧。”
“是。”桃夭忙摘了耳珠与珠链。
“就算她不用这招来逼我去,单说这‘关雎宫’这三个字,我又岂能不去?”沈乔溦勾了勾樱唇,尽是自嘲之意。
关雎关雎,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关雎宫”是男子为心爱女子所筑的宫殿,也是对所爱之人的宣誓。
“公主……”桃夭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忍不住心疼地唤道。
沈乔溦嫣然一笑,似是不以为意。
“把那件白狐裘大氅取来吧,纵使是坐那暖轿,亦是甚冷。”她自小生长在南浔,那是没有严冬的地方,终年皆可“胜日寻芳泗水滨”。不像这北祁,凛冬与黑夜都格外地漫长。她来了北祁燕都半年之久,还未见过别的季节。
桃夭取来了沈乔溦所言的白狐裘大氅,给她系好,又扣了帽子,揣了暖手炉,进了已备好的暖轿,一行人往未央宫西北边的关雎宫去了。
暖轿行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来到了关雎宫的宫门口。
“皇后娘娘,关雎宫到了。”桃夭望见关雎宫正殿宫匾,然后对着暖轿内的沈乔溦轻声说道。
沈乔溦从暖轿里手抱着暖手炉,迈步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