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灵柩车沿着宽阔的马路行驶,因为太早的缘故,马路上的车稀稀拉拉没有几辆,终于来到城西郊火葬场,一栋用青砖垒砌来的大院落,院内的建筑也别具特色,房上的瓦,墙上的砖都是深颜色,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
吕连山本不想让老婆和女儿一起跟来,可却硬是没有拦住女儿,琴琴他妈不放心琴琴也跟来了。也是琴琴刚刚出院,心情才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疗养,通过又回到幼儿园和天真的孩子们一起嬉戏做游戏,心情渐渐的开朗了起来。可是谁曾想今天爷爷却又散手人寰,这丫头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刚恢复生机的笑脸又变得黯淡下去。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庞,红肿的眼眶,倔强的嘴唇,吕连山直感到心如刀割。
本以为来的够早的了,没想到还要排号。人家是从附近村子里来,今天早上凌晨三点钟就来到了这里,一辆蓝色的时风三轮车停在火化室门外,几个穿着绿色军大衣,包裹得有点臃肿的农村汉子聚在一起抽着烟,听他们言语中,三轮车上拉着的是一个被高压电电死的小伙子,经过高压电的身体已经严重烧焦变形,来到这里后,好不容易找了个遗体化妆师给整了整容,又帮着穿上寿衣才征得死者的家人同意火化。
轮到吕连山时,太阳已日上三竿,把老爷子的遗体向里推时,吕访琴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拉着爷爷穿着青色寿衣的手臂死活不肯撒手,原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可是真的见到爷爷就连最后的痕迹都要消失的时候,吕访琴如同疯了般抓着爷爷的手就是不肯撒开,吕连山和琴琴的妈妈好劝歹劝才算说服女儿,看得一旁开灵车的老杜都跟着抹了把泪,叹道这孩子,太重感情了!
老杜是吕连山的老伙计出租车老冯帮忙介绍的,对殡仪馆的流程是轻车熟路了,包括老人身上穿的寿衣都是他提供的,看在老冯的面子上,只收了吕连山六百块钱。
当吕连山抱着黑紫色的骨灰盒从后堂走出来的时候,吕访琴发疯般的跑上去抱住骨灰盒喃喃说道:“爷爷,你丢下我们一个人走了,以后你风湿犯了的时候,谁给你拔罐?你腿疼了谁给你捶腿?你走不动路了谁搀扶你?阳台上的那盆吊兰又长出来一簇小吊兰,我是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发现的,本想明一早再把这个惊喜告诉你,可是你却看不到了,爷爷……爷爷,我好想你。”
没有人是天生邪恶的,只不过受生长环境的影响。吕连山很欣慰自己的女儿二十多年来并没有受到社会上那些乌七杂八的负面影响,始终还保持着一颗蕙质兰心。可是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自己又能给予女儿什么?
人和人的差距是横着比的,纵着比你总能感觉到自己比先人强,可是和同龄人一比较,你才会发现差距。这也是为什么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起初是那么热衷于同学聚会,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五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同学聚会年年聚,可却是人越聚越少,人生何处不是名利场?当单纯青涩的大学生走上社会受到势力的感染,攀比的心理也就越越来越强,从最初聚会时的自行车,到后来的摩托车,再到后来的低配小轿车,到现在的高档奢华的顶配轿车,同学们之间的生活层次拉开了,共同语言也就没了,致使以前热闹哄哄的同学聚会现在似乎快成了富人的斗秀场。
一想起昨天上午那个大腹便便的家伙,把一辆极其嚣张的悍马往自己小卖铺门前一停,吆五喝六要拿包烟,吕连山就感到气结,这家伙算是个什么东西?
二十年前,这家伙在自己手下只是个递板子的小学徒,屡次偷厂里的工具,简直就是个惯偷,老拖拉机站分流后,没有一家企业肯接收他,无奈之下,下了海,不曾想这家伙在还真在海里折腾出了名堂,现在是厂子也有了,别墅也住上了,悍马也开上了。都年近半百的人了,车子里还尽拉着一些描眉画眼打扮得跟狐狸精似的年轻女人,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也不嫌害臊。
尤勇腆着个大肚子一进门本想买盒烟,可一看店老板,瞅着眼熟,问了一句:“老板,瞅你眼熟啊!”
“是吗?我看你也面熟。”吕连山冷笑道,笑话,尤老板尤百万在这小区里谁不认识?
“你是吕……吕师傅……吕连山,我想起来了。”尤勇习惯性地用带着三颗明晃晃的钻石戒指的左手向后抿了抿头发,这老小子真的发福了,还戴着副茶色厚框眼睛,梳着个大背头,一身黄色的休闲西装,黑色的鳄鱼皮鞋,这发型这气派这身打扮怎么看都像归国华侨。
“你是小勇子……对!就是整天跟在我身后给我递工具的小勇子。”吕连山假装一脸惊讶的说道。
“还真的是你,吕师傅,你当时可没少用扳手砸我,直到现在我的头上还有个大疙瘩,二十多年过去了,至今都没下去,吕师傅你可要负责啊?”尤勇说完,腆着个大肚子哈哈大笑。
“好啊,你就到我这狗窝里来吧,窝头咸菜一天三顿管饱。”
两个中年男人在一起吸着烟,打屁了一阵,尤勇忽然问道:“我说吕师傅,你给你们家老爷子选好墓地了吗?”
“选墓地?”把吕连山问得一愣。
尤勇忙解释:“现在不流行这个嘛,人还好好的呢,先给自己买块好墓地。这墓地的价格比楼价涨得都猛,他妈的就巴掌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张口就要几万块,风水好的地方高则几十万甚至还有几百万的。”
听得吕连山直皱眉头,他也从电视的新闻上看到过买墓地的事,可谁曾想,这股新闻这么快就刮香山来了。
“赶得也巧,我家老爷子这几天病得厉害,恐怕坚持不了几天了,我正打算去提前给他选个墓地,去晚了,风水好的地都被人抢光了,这可是关系到后代子孙的大事,可马虎不得。”尤勇腆着的肚子说道,坐在吕连山的小凳子上很难受,屁股老是来回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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