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酒喝得诡异又奇怪。
陆游原努力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上,不去看自己的师妹。
“师兄。”温云卿推了推他面前酒盏,平静道:“天气这么冷,当真不打算喝一些暖暖身子吗?”
陆游原不答话,他的目光频频看着温云卿空荡荡的一双手腕。
那串砗磲佛珠在王都都是出了名的,最初还有些名门贵女效仿佩戴,可不知何时起,就只剩下温云卿一人还带着那串珠子了。
“……我原本应该早些来的,只是碍于你我身份立场,总是不好过来。”
“师兄说笑。”温云卿一抬眉,心平气和地答:“本就是我托病躲到了灵心寺不见人的,和师兄没什么关系,说起来之前在寺里还恰巧瞧见了嫂子,只是我身上病气未散,没去见她就是,还请师兄别怪我才对。”
“……”
温云卿主动提起灵心寺见到自己夫人,这倒让陆游原明显梗了一下,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这话茬。
“……这倒不会,”好一会后,陆游原才干巴巴的跟着回道,目光落在温云卿不加遮掩的纤瘦手腕上,想了想,自觉绕圈子肯定绕不过温云卿,干脆直接问道:“倒是师妹,你惯常带的那串砗磲佛珠哪里去了,那料子昂贵,可不好乱丢的。”
“哦,你说那个。”温云卿一脸的漫不经心,“我以为师兄晓得?我送人了呀。”
陆游原又是一呆,随即瞪大了眼睛。
他清楚自己脾气秉性,说好听点是清高文人气,说直白些就是不善人情世故的书呆子;昔年跟随老师读书的时候他就没赢过自己这娘胎里成精的师妹,做官之后更是不比温云卿的八面玲珑,这么多年只能认真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去搀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争斗,已经是陆游原的极限了。
朝堂缺他这样的人左右平衡,他也就专注尽心竭力守好自己分内之事,上头几尊大佛压着日子过得是拘谨了些,可娶了温柔贤妻却也不觉多苦恼,觉得就这么安分过下去,也是不错的。
只是陆游原没注意自家夫人的社交圈子,他身为礼部尚书,夫人能够交流的对象也都是差不多的水准,各家太太手段不同,大多都是要琢磨着替自家夫君争取些捷径法子的,陆游原原本以为自家夫人的绵软性子断断不敢和其他人家那般做事,可一眼没瞧见,觉得只是去寺庙里上个香,怎么就拎回来个什么“远房表妹”——
夫人的一番情意,他自然晓得……可清楚感激,和直接接下这份好意,却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要说这里面没有温云卿的影子,陆游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原本是半信半疑的猜了七八分,那当自己登门造访却没遇到一点阻拦,陆游原心里就笃定了□□分。
而现在的温云卿就差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就是她干的。
……可这又如何呢?
陆游原的怔愣很快就转为了无奈。
要如何开口,从哪里开始开口,单单那来路不明的姑娘手腕上一串的用珊瑚隔珠的砗磲佛珠,就要说这个姑娘是温云卿的人?
陆游原不是傻子,那姑娘自然也不可能是个善茬……佛珠可以是巧合,来历可以解释,人都是陆夫人带回去的,这其中可和温云卿有半点干系?
——这便是温相的本事。
明明处处都有温云卿的痕迹,可若要追根究底,却又根本碰不到她的一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