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柠檬桌上放着咖啡，咖啡旁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没扔的功能饮料罐。
他手指在鼠标上滑动，网页不停变换。不论怎么变，标红的“水耳朵”字样始终不变。
他又一边在文档里整理数据资料，一边想应对方案。盯着花花绿绿的页面，他觉得头疼，停下来后，刘柠檬喝了杯里的最后一口咖啡，低头，捏了捏睛明穴。
他想，自己上辈子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儿，不然这辈子不会给柯净玄这种人送外号“相当冷血的女魔头”的老板打工。
人们从前都说他遇事不按套路出牌，这下可有得反驳了。跟柯净玄一比，那自己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好嘛？这女人才是真的反套路王啊！要是有什么“反套路大赛”，他一定得亲手给这位姐颁个金奖。
这件事，刘柠檬听到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随便拎个人出来表达看法，在公司遭到多方面危机的特殊时期，作为公司最大头，她居然要签个正在被全网嘲的过气黑料艺人。
实际经济效益什么的都先放一边，首先舆论这关就很难过……且不说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时期，无法带来丝毫正面价值，反而全是负面影响。
就盛远而言，本来刘柠檬还觉着，不过是柯盛鸣人走得突然，盛远本身是个公司。公司本质上是需要人为运作的系统，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这些人还在，那就一切都为时不晚，哪怕面临再大的冲击，都还可以去拼一把。
但没想到的是柯净玄却在这时候来了这么一出，这不免让刘柠檬这种时时刻刻必须对外界保持高度敏感的人产生困扰。
刘柠檬在盛远待了有四年多了，也是盛远成立以来，唯一一个用这么短的时间从普通职员步步做到副总经理位置的人。可以说，他亲眼见证柯盛鸣在短短的这几年时间里把“盛远”这副牌好牌打得稀烂。
也或者，根据他自己的猜测，是柯盛鸣早就有意退出了。
在他还只是这里一个不起眼的实习生之前，盛远是当时业内数一数二的巨头娱乐公司，那会圈子里叫得上名号的当红明星，有大半都是盛远旗下的艺人。
在刘柠檬入职后，盛远莫名开始接二连三地出问题。今天是债务问题，明天是艺人合同纠纷要打官司，后天又爆出中层被挖跳槽离职……这让盛远在业内名声急剧下跌。
这之后，公司内部发生经济危机。为了解除危机，柯盛鸣与多方签订协议，合作项目不挑内容，只看数据。不出所料，一年时间便出现了产出内容过剩，质量低劣，口碑崩盘种种的问题。紧接着，台柱子级当红男艺人果清被爆丑闻，身陷舆论泥沼。盛远当时已无力应对，几经周折之后，果清提出解约。
这样一来，柯盛鸣虽然如愿赚到了钱，但同时也把整个盛远推向火坑。盛远就这样从曾经的巨头公司，一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当然，柯盛鸣本人也一样。
随着新媒体崛起，短视频爆红等等，大众能接收到信息的渠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更是越来越丧失了可分辨性。个人言论轻易便成了蓄意者手里的棋子。
某天，人们终于听到了柯盛鸣之女柯净玄的名字，引起关注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女人活在传说里的那些零散的，片面的“事迹”。于是，人们又说如果未来这女人真的接了柯盛鸣的手，那就只求它快点倒闭了，能救一个算一个。他们带着柯净玄一起骂，怎么难听怎么来。
在刘柠檬这样对盛远比较了解的高层管理看来，今天盛远所面临的一切问题都在意料范围之内，只不过是如上所有驱使下的必然。
促使他坐在这里找稿件想初步方案的原因，就是他自己一气之下拒绝和柯净玄对水耳朵要来盛远这件事进行探讨。
他当时的不满是出于他即刻做出的判断。他认为柯净玄没有在这样的时期，把公司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也多少忽略了他个人的感受和创造的价值。并且他当时也认为，换任何一个柯净玄以外的人，都不会做出这样令人意想不到事。
此时忽然有人敲门，他从纷扰的思绪中被拉回来，说了一声：“进。”
柯净玄拎着一个白色餐盒走进来，“刘总，这么晚了还不走？”
“柯总，有话直说，您不也没走嘛，我这正常，拜您所赐。”刘柠檬说。
真可以。柯净玄心里给他鼓了个掌，这人毒舌起来果然名不虚传。
“都几天了，还生我气呢？”柯净玄看他，语气多少有些试探。她又自顾自道：“看来我这事没办好，我反思。”说着，把餐盒放在刘柠檬桌子上，“差不多回吧？我可不想再被扣个“无良老板压榨员工劳动力”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