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放在一个月前，如果有谁来告诉夏霜陈，“她会碰到个一无所有的人，那个会信誓旦旦告诉她怎么挽回夏氏企业，她不仅没觉得荒诞愚蠢，还对这个人深信不疑”，她一定会觉得不是对方疯了，就是她疯了。
甚至，仅有疯狂还不够，要完全被愚蠢征服，被懦弱击溃，完全匍匐在“天赋”的脚下，才会将一切希望压到别人身上。
懦弱于她可能常在，愚蠢于她可不多有。
可是现在，她居然真的动心了。
她和应她愿望出现的、自称2号的邻居相识不到半个星期，就在这寥寥数天，她就已经摸清楚了她可爱的邻居究竟是什么脾气，坚定、克制、又心软，刨除其智慧和固执不谈，那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
且不说聪明的老好人怎么在贪婪的野兽堆里挣得一口饭，单论2号身无分文就足够让一个有脑子的人选择拒绝了。
于情于理，夏霜陈都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上头，何况她的理智时刻裹挟她的情感，冷静总是凌驾在冲动之上。
——对，一直就是这样。
即使她此刻心里无比相信2号能让他说的事情成为事实，但是她的脑子早已控制她的心情，感动和愉悦被拆分开来，怜与爱不再相关，一切苦痛同时生发，一切喜乐齐头并进，于是信任同怀疑潜藏进了同一个容器里，它们不分彼此，却又绝不相同。
这种清醒比起见血封喉的毒药还叫人迷醉万千。
任何语言都没办法形容那复杂到极点的快乐。它充斥着夏霜陈的脑与心脏，填满了人偶那空荡荡的形骸和灵魂，所有的欲念合而为一，变成了一种奇妙的幸福感。
是的，幸福。
夏霜陈听见自己正在说话，“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先生。”
“您要更长的白天，还是更短的孤独；是要接触更多的信息，还是要更少的杂务……您需要些什么，您想要些什么……将您需要的告诉我……”
“——让我配合您做些什么吧。”
2号什么都不想要。
他说道：“晚上给我一点时间就够了。”
“你可以考虑早点洗漱，省略掉我喊你时浪费的那一会儿。如果真的你还愿意多做一点事情，也可以考虑多看点书，对我们要做的事情有更多的了解。”
话到这里，2号稍微了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知道你对那些不感兴趣，即使不知道那些东西，对你来说也没有多大影响，但是——”
夏霜陈就是这样一个人。2号见识过她的傲慢，也深刻体验过她的手段，明白她世俗的常理往往没办法加诸在这个人身上。她既不会因为别人会悲伤的事情而悲伤，也不会因为别人会快乐的事情而快乐。
她口里往往说着要如何帮忙，而做出来的事情大多时候都是落进下石。
别人将无知当作贬义词，唯恐被冠上这样的标签，而夏霜陈到了这里，就成了最好的工具。
2号不觉得夏霜陈会放弃她最喜欢最擅长的工具，但他还是说了一句，“你既然选择配合我，就为我做一些你不会做的事情吧。”
夏霜陈难得沉默了。她忍不住用手指在白纸上来回搔刮，肉与指甲在力量的作用下微微分开，细密的疼痛从指尖延伸到心里，一股子无名的火，便沿着这缝隙蹿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