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夜的事情,我对这个夜天横有了一个最初的认识。这个人,外表大有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却不知其内里如何。
今日终于到了婚礼的日子。我扮作陆栎的女伴,与他一起入席。夜家虽然干的是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但这面子功夫做的委实是光鲜亮丽。从迎宾到司仪,无一处不妥帖得体。这些人面儿上都挂着标准的微笑,彬彬有礼地将来宾引入正确的席位。依着请柬所写,我和陆栎属于夜家从社会上随机邀请来参加婚礼的人员,故而在外围落座。“这样也好,便于活动。”我同陆栎说道。
只是,不知为何,我心中的忐忑越发明显。
婚礼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新郎现身,一切都笼罩在欢乐祥和的氛围里。“真是抱歉,新娘于妙妙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一会儿,可能会来迟些。”没想到,这夜天横上台后竟说了这样一番话,场一片哗然。
“不,我身体没有不适!”夜天横话音未落,昨夜的那名女子突然从舞台后门跑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两名黑衣男子,貌似是陆栎的手下。此时的她妆容花,头发与衣服也颇为凌乱,好像刚经历过一番激烈的争斗。“是他,是他把我关了起来!”听闻此,场哗然声更大了。
“夜天横,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做过的事情,真令人发指!真令人作呕!你怎么,怎么还有脸面站在这里?怎么还有脸面娶我?不,我怎么会喜欢上你?我不嫁,我死也不要嫁给你!”这个于妙妙怕是快崩溃了,话语都变得语无伦次。“妙妙,你只是听信了奸人挑拨,神经有些错乱罢了。乖,听话,好好回去休息。”夜天横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靠近于妙妙。面对着这样的未婚妻,夜天横仍是面色平静,柔声相劝,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副温柔的面孔,是真还是假了。
“不,你不要过来!你退后!”见到夜天横的步步逼近,于妙妙越发慌乱,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我不过来,还能去哪儿呢?我的新娘。”夜天横的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本应是和煦温暖,却让人看了后感到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刚才还在歇斯底里的于妙妙,应声倒下。
是多日不见的云落。
场嘉宾见到这副景象,都尖叫着四散奔逃。而我则被陆栎一把揽入怀中,挡开了混乱的人群。在这一拉一揽的过程中,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贴紧陆栎。听着他胸腔内有力的心跳声,四周的喧哗尖叫声一瞬安静,仿佛整个世界的混乱都与我无关了。在混乱之中,陆栎把我带到了舞台一侧的柱子后,让我紧贴柱子站好,面对我双手撑着柱子,用身体把我和奔逃的人群隔了开来。
就在这个空档里,我才回过了神来。“陆栎,你……”他与我贴的很近,我都能感受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此情此景下,我一时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安静。”陆栎还是只回了我两个字。我噤声,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舞台上的那几个人身上。混乱声渐渐小了下来,陆栎也松开了我,我瞬间感到呼吸又顺畅了回来。
“你终于来了。”出人意料的一句话,被夜天横笑着说了出来。若说先前的笑有五分真,那么这个笑便是十分真。“真是个变态。”我低声念道。
“未婚妻刚死,就能在这里谈笑风生,真不愧是夜氏夜天横,笑颜伪善,无情无义。”只听云落冷笑,又道:“呵,天横,又或者是夜天横。你以为你的名字前冠了个夜字,你就真的能抛开过去的一切了吗?不,你依旧是那个天横,那个活在最阴暗处、双手沾满鲜血的天横。”
“云落,一切早就结束了,你这又是,何必,何必呢。今日我的婚礼想来的人都能来,就是为了你能来,能在这个时候来陪着我,云落。”夜天横依旧是微笑着,对云落殷殷说道。此时他的脸上还沾着于妙妙被打中时溅出的血,越发衬得他的笑容妖艳,如同黄泉处盛开的曼陀罗华。
“没有结束!我不会放过你,我也不要放过你,此生此世,来生来世,你和我,都要永远纠缠下去。”云落声音凄厉,仿佛是经历过一场最深的伤痛,又仿佛是一种最毒的诅咒。“夜天横,你想要逃离黑暗,我偏要你,和我一起,堕入这无边的黑暗里。”
“他,他不是我们家的人,你,你杀了他吧,别杀我,别杀我。”正在云落和夜天横僵持不下时,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少爷从大厅里跑了出来,看到这个情形,又见云落手中持着的枪,竟然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二弟,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大哥啊。”听到这个小公子哥的话,夜天横一脸疑惑,习惯性的笑容都有些绷不住了,握紧的手微微颤抖着。“谁是你二弟!你,你就是个扫把星,是你那个什么组织不要了推给我们的工具,推给我们的挡箭牌!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夜家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你,你去死好了,别连累我们!”这个小公子为了保命,慌不择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父亲亲自把我认回的,是他说的,他有一个长子,左侧锁骨处有一颗朱砂痣,是他亲口跟我说,我是他的儿子的!”夜天横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地分崩离析,话音颤抖着问道。对他而言,这个消息不亚于平地惊雷,听及此,仿佛天地失色。
“怎么不可能,是你那什么破组织说的,把你认回来,你肯定会在我们家任劳任怨,而且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都可以推给你,你一定会接下。到时候一旦事情败露,把一切罪责推给你就行了。若非如此,谁要认你这个天煞孤星进家门。呸,真晦气……”话还没说完,他的胸口突然多了个血窟窿。这个小公子仿佛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还想用手去堵上这个冒血的窟窿,试了几下都堵不住,终于是晃了几下,睁大眼睛倒了下去。
“你们,竟敢这么欺辱他!你们,怎敢伤害他。”云落仍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轻声喃喃说道。可虽是轻声,话语中的狠戾却是一分不少。
“你们,都该死。”
看着这般跌宕起伏的情形,饶是再淡定的人怕是都不能淡定下去了。“这俩人真是仇家?”我忍不住问陆栎。“恐怕事情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且看下去。”
这边夜天横听到了他的“二弟”说的话,终也是完崩溃了:“云落,你听到了吗?原来我不过是夜家的一个工具罢了。原来,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一个工具罢了。”他大笑道:“云落,看到了吧?这一切,就是我的报应。”
“夜天横!”云落像是瞬间涌上千万种情绪,又像是有千言万语想同他讲,只是所有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只余一句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