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六月二十七苗家芦笙节开始的当天,刘愈与越家的几位达求,前往苗家大寨参加关于合族的第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是由苗人所发起,准确来说是由中苗所发起,连同属苗族的北苗和南苗也是参与者,除此之外还有安族、白族、佤族以及一些小的部群,很多部群都是在这次抢掠地魁的行动中损失惨重,连家园都失去,不得不过来接受苗人所开出的条件来依附。
而越族此时已经是小部族,因而并不受重视,允许进苗族大寨的越族代表限定为四人,刘愈作为越人的外交使者占了一个位置,而禾卢自告奋勇同去,除此之外还有两名达求同往。在苗族大寨的中心建筑之外,刘愈也见到了南苗的使者,而先前见过的南苗嘎略侬衣也在其中。
南苗作为仅次于中苗的第二大部群,这次代表有十几人,当首的是个六七十岁拄着拐杖的老者。刘愈已经得知,南苗的理老名叫侬阿六,此人当南苗最高决策人已经有五十年,可说是资历丰富。
与越族代表相遇时,侬衣指了指这面给老者看,那老者朝这面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因为场合特殊,南苗的人为避险,没有过来攀亲近。
因为苗族大理老去世,而苗族大理老又是中苗的理老,因而在没有理老的情况下,中苗要兼顾丧礼和合族的会议,显得很仓促。等各族的代表都到了,中苗那边依旧没开放大苗寨的中心土质建筑。所有人暂时只能在外面等。
直到快中午时,中苗那边才姗姗来迟。几个男子都是缠着黑纱,刘愈从这些人的形容举止来看,猜想应该是中苗长老级别的部族人员。他们也漫不经心招呼了两句,刘愈等人也随着其他部族的代表一同进了土质建筑之内。
众人坐定,会议也正式开始。
没有任何的前奏,会议直入主题,中苗的暂代理老把前任大理老合族的提议再次重申,这一提出来。不出意外,马上被非议声所淹没。
自己的部族被人吞并,没人会愿意,因而反对此提议的不仅是越族,连苗人自己,尤其是北苗的反对意见也很大。相反的,也有支持此提议的。除了中苗和心怀鬼胎的南苗,竟然还有白族在内。刘愈这时才知道,为何白族不见越人的使者,因为白族也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可能是被人所收买,也可能是跟南苗一样想当新大族群的首脑。
整个会议与会之人有几十人。都坐在竹椅上,围坐在一片大的鼓面前,因为鼓是苗人祭祀所用,因而苗人也奉鼓为圣物。刘愈很想从这些人中寻找到柳丽娘的身影,但全场除了白族有一名女子为代表之外。其余的都是男子,刘愈也没发现柳丽娘伪装在期间。
“族群联合。乃是大势所趋,若是有哪个部群不愿意加入,那我们苗人也不反对,只是以后遭遇到汉人的攻击,我们苗人不会提供任何的援助。就算是你们不怕地魁的军队,请别忘了,顺朝朝廷的军队已经马上要杀过来,他们的皇帝是只绵羊,但绵羊身边有只凶恶的老虎,他会吞吃了你们的部群!”
本来中苗的提议正在遭受非议,没想到南苗的理老侬阿六已经站起来率先发了狠话,他说此话的立场,就好像他已经是苗族的大理老。
而刘愈听他说什么绵羊老虎的,心中很不对味,自己是老虎的话也不用亲自来给这群“绵羊”“上课”了。
听到侬阿六的话,有意见的部族也暂时无话可说。侬阿六的话不算是危言耸听,基本是事实,只有所有部群联合在一起,才能拧成一股绳来一致对外。
合族的提议从满是非议到最后谈妥,前后用了很短的时间。这第一件大事已定,剩下的就是谁来做新的大民族的头领,在这点上争吵更加激烈,几个民族,就连那些不知名的小民族,也是大嗓门出来争吵。
他们此时所说的都是苗语,刘愈听不懂,因而刘愈一直没发话,而让禾卢翻译给他听。
各家部族争的是面红耳赤,其实争的只有一个关键点,苗人主张以苗族的大理老来作为新大族群的首领,而所有部族都要奉其为尊,事事来听命。而其他的民族基本则表示要以一种松散的方式来形成大民族,如此一来可以继续各自为政,只是在战时才将各部族的武装组合起来对外,本来此提议也是极好的,但因为不符合野心家的利益,因而不获采纳。
争吵之下,几方人很难达成共识。
在诸方人进行争吵时,有两方一直没发表意见,一方是白族人,而另一方则是越族这面。
白族一直处在沉默中,像是没有见地的聆听者,而越族这面则好像在“私下议论”,禾卢不断把话翻译给刘愈听,遇上刘愈听不懂的概念,禾卢还要通过他的见识来解释一番。
而在争论诸方中,以南苗和中苗的势力最大,两边争的不可开交。南苗认为,在苗族中,仅次于刚死去的大理老地位的便是南苗的理老侬阿六,毕竟侬阿六当了五十多年的理老,在苗族中很有建树,大理老死了该由他来继承。至于中苗方面,则认为一切应该“按照苗族的规矩来推选”。
两方相持不下,见到越人在那嘀嘀咕咕,中苗的主持者喝到:“越人,你们有什么话当面说,背后议论算什么本事?”
中苗人说话用的是汉语,刘愈也听懂。登时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越人这面,尤其是坐在四个越族达求中间位置的刘愈。
刘愈站起身,笑道:“我们越人认为,合族以后的大理老,的确应该推举而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