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周二返回了离别半年的府宅,进得门里却看见父亲周子谅、母亲陈氏、小妹承月、嫂子郭元菁、妻子杨玉瑶、小侍女念奴以及“礼智信忠”四书童和府中护卫都在等候自己的归来。
曾其亮去了细柳庄,是以不在府中相迎,不然今日这个迎接的场面那就更加的隆重和热烈。
周承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说道:“不就出去看了看陇右的风景么,离家不过半年,大家居然这么想念我呀!”
周子谅板着脸训斥说道:“哼,果然是把心给逛野了!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你还想怎地?一会儿就马上惹事,真是一刻都不安分!”
小妹周承月嘴快,嘻嘻笑着说道:“二郎真是威风呀,刚才派去西市催你回家的成信都看到了,你们把人家平卢兵马使安禄山都揍了,真是厉害!”
周承业心想:这长安城内果然是消息灵通,估计就这一会的功夫,可能半个长安城都能知道自己的“英勇事迹”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见过面后,周承业将自己在鄯州半年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其中一些涉及军方的事情,则是简单带过。
有些事情,并非周承业刻意想要隐瞒,只是没有必要让家人知道,毕竟秘密之所以称其为秘密,关键就在于传播的范围。
到了夜里,周承业与周子谅父子二人单独在书房内谈话。
“鄯州的情况怎么样?”周子谅首先开口问道。
周承业心中早有思考,于是慢条斯理地回答:“大局还算稳定。但也有不少问题。首先是军政发展建设不同步的问题比较突出,明显的军事强过内政建设,长久下去怕是难以为继;”
“其次是鄯州的民族政策不够完善,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多。民族政策关乎国家安全稳定,鄯州尤其复杂,如果能够做出一个样板和表率,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另外,鄯州的土地制度和流民安置不合理,农业基础设施方面有很多可以加强的地方。农作物的收成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对于儿子的博闻强记,周子谅早已见怪不怪,听着周承业言简意赅的分析,侍御史大人似乎亲身到了鄯州一般。
“皇帝很关心你在鄯州的举动,特别是你临走时给郭英义提出的那十条建议,已经被呈奏回来,不仅兵部尚书李大人十分重视,就连皇帝也是仔细琢磨,觉得里面有不少新意。值得推广和尝试。”
“不过,你也得罪了一些人。吃空饷这事原本是在台面之下。大家都心知肚明,结果被你放在了台面之上,如果皇帝追究起来,只怕有些人要倒霉。”
周子谅在提醒儿子。
周承业点点头,认真地说道:“一些沉疴积习之所以难以治理和改正,关键不在于有没有办法,还是人们的固有观念在作祟。利益集团不肯既得利益受到损害,变本加厉地控制和掌握手中的权力,最终的结果要么是在沉默中灭亡。要么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周子谅听了儿子这段发自内心的感慨之后,沉思良久,喃喃自语地说道:“不在沉默中灭亡,便在沉默中爆发。历览前事种种,果然就是这个道理。可惜啊,大唐像你这样忧国忧民的少年还是太少了,不然一定会开创出新的气象。”
“嘿嘿。像我这样的也不能多,有我一个足矣!父亲现在正是年富力强之年,你且看着儿子如何将这万里锦绣河山装扮的更加缤纷多姿!”
周子谅不觉得儿子这话说的有些大,而是郑重点头说道:“不管你干什么事。只要心里装着国家和百姓,为父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周御史这话说的很诛心,若是被皇帝和其他御史听到了,罢官是轻的,搞不好都能下大牢。
周子谅的话语中提到了国家,提到了百姓,惟独没有提到君主,这可不是为人臣子该有的觉悟。也就是说,如果哪一天周二觉得皇帝做错了,站出来收拾调教皇帝,那么周子谅也会毫不犹豫地支持自己的儿子!
当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周承业便步行外出,带着小妹和念奴两个小囡在长安城内到处晃荡起来。
周承月今天被打扮的精致漂亮,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夹袄,外面套着一件十分厚实的貂皮斗篷,显得活泼可爱。念奴的衣着要朴素一些,但也十分得体,寻常人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