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琰之妻,也就是严挺之的前妻,在离开京兆府的牢狱之后,便直奔严府而来。
严府的门人以前见了王氏都要喊一声夫人的,如今虽然王氏成了别人的老婆,可咋见之下,谁也难保她与自家大人是不是还有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所以没怎么阻拦,便放王氏进入了府中。
刚刚下朝不久的严挺之,忽然看见前妻直愣愣地闯了进来,当时就吓了一大跳。
“王夫人怎么忽然出现在我府中?!”严挺之赶紧起身,一脸惊讶地问道。
王氏这次来是要求严挺之的,自然不能摆出三品夫人的架势,所以一见到严挺之便红了眼眶,倒好象严挺之亏欠了多少似的。
“大人啊,大事不好了,这一次您一定要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上照拂一二呀!”
王氏也不管此时身在严府,竟然梨花带雨一般坐在地上便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真叫一个凄美婉约,犹如娇莺夜啼一般。
严挺之是个脾气急躁、性格直爽的人,他最见不得女人在自己面前啼哭,更不愿让府中上下特别是自己现在的夫人产生不好的联想,于是急忙制止王氏说道:“有事说事,我又没说不帮你!如若再哭哭啼啼,我便躲进后院不见于你!”
王氏与严挺之毕竟同榻共枕生活了多年,对于老严的性情早就摸透了,她见严挺之这番动作和言语。便心里有了底,于是将王元琰犯了贪赃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哀求严挺之出手搭救王元琰。
严挺之听了王氏的哀求与述说,心里觉得十分为难,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定主意,只是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不说话。
正在这时,严挺之现在的夫人从后堂来到厅中,仔细询问了王氏的来意,然后帮着王氏说道:“夫君何必如此为难?王刺史也就是一时不慎犯了小错,并非十恶不赦的大罪。你何不出面帮他走动走动。又不是让你替他开脱免罪,何必这么铁石心肠呢?”
严挺之在前后两位夫人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罢了、罢了!这次我便违背背心去做一件事情。谁让你我曾经夫妻一场呢。”
这日过后。严挺之利用自己在朝堂内外的人脉关系。替王元琰活动起来。因为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丢人,所以严挺之也没好意思去惊动老上司张九龄,也没脸去求铁面御史周大人帮忙。正好避免了将这两人牵涉进来。
此时的大唐官场,已然糜烂的十分严重,官员们相互之间送礼办事甚至是买官卖官的现象处处可见。严挺之备下重礼,私下里逐个去拜会负责审理王元琰贪赃一案的相关官员,让他们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想法减轻王元琰一些罪过,最好就是不要将其贬官。
严挺之送出的这些礼物,并非他担任户部侍郎以来贪墨所得,乃是“好侄儿”周承业逢年过节送上的孝敬。老严也知道周家二郎如今富甲一方,所以便也用不着客气,每次都是照单全收。毕竟在张九龄、严挺之和王维等讲究节操的官员看来,周家二郎的钱都是经商所得,并非什么脏钱,所以使用起来心里也就十分坦然。
身处污浊的大唐官场,就算你是一介清流,那也得养活阖府上下几十口、甚至是数百口人丁吧?既然周二有心,钱的来路又没什么问题,干嘛还要客气呢?
严挺之的面子果然还是值钱的,他送出去的礼物也是有效的,没过多久,一些原本已经记录在案的审讯记录就被人悄悄地做了一些手脚,那些容易导致王元琰贬官的语句竟然消失了……
然而,自从王氏出了牢狱来见严挺之那一刻起,严府便被人牢牢地盯上了。
如今的罗希奭,比起当年在洛阳大牢里面当牢头时权力大了许多,加之没有了周二手下人的暗中牵制,他行事起来便更加狠辣和阴险,派人盯梢严挺之这种没什么防备的官员,对鬣狗罗希奭而言,那是毫不困难。
严挺之的言行全都被罗希奭侦知,然后立即报告给了李林甫。等到王元琰一案差不多要结案的时候,御史台忽然向皇帝上奏了一道奏疏,李隆基看过之后,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原来,这道奏疏是弹劾户部侍郎严挺之的,说他利用职位权力之便,暗中为贪赃官员王元琰说情和开脱,甚至私下里贿赂收买三司官员!
李隆基并非小肚鸡肠的皇帝,对于大臣们的一些缺点也是能够容忍的,但他生平却最恨别人当着他面一套,然后背地里再玩另外一套。
严挺之以往在李隆基和朝臣的面前都是以正直无私的形象出现,而且以往严挺之为官的经历也证实他并非假道学、装清高,然而这一次他为王元琰私下里面奔走开罪,甚至自己掏腰包贿赂有司官员的做法,却让皇帝和朝中大臣们大为吃惊。
李隆基看完御史台的奏疏之后,立即让人将周子谅喊了过来,然后当面询问王元琰贪赃案的事情。周子谅此前并未插手此事,也没有跟严挺之私下有什么交易,所以回答的很干脆,只说自己听御史台的其他同僚谈论过这事,但因为职责分工不同,他并不知道案情审理的进展。
李隆基又问周子谅最近一段时间户部侍郎严挺之是否来找过他,老周认真想了一下,回答说大概有半个月时间没有在私下里见过严挺之了,也不知对方在忙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