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撕了很多纸条，在上面歪歪扭扭写上求救信息和他亲爹段逢诸的电话，然后揉成团从窗户扔下去，期待能有人捡到打开，救他出去。
可是两个办法似乎都没有用，他在家里被困整整三天，饿得头晕眼花，手脚发软，在下床摔倒的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死掉了。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生命无限接近中的时候，不恐怖，就是绝望，极度的绝望。就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依旧可以很轻易的回想起当时的心情，因为真的太深刻了，就像用刀雕刻在脑子里一样，一辈子也忘不掉。
棉签在祝川手里被折成两半，他闭了闭眼，竭尽全力压抑着暴躁的情绪，问他：“然后呢？是谁救了你？”
“是楼下的一对夫妻！”终于有了好的记忆，段一弦语气轻快起来，眼睛里也重新有了光彩：“原来我太矮了，纸条都没有抛下楼，全堆在楼下的遮阳板上，那天晚上下了大雨，风把纸团刮下去，落了几个在他们的窗台，他们立刻给我爸爸打了电话，然后报警，在警察的允许下找了开锁公司撬开门，我就这样得救了。”
获救的时候他已经是神志不清的状态，被警察抱出去的时候用力撑起眼皮，抓住那位妻子的手涌着泪小声对她说谢谢。
“他们真的很好，如果不是他们，可能我早就饿死在家里了吧。”他说：“后来我去找过他们几次，知道他们有了孩子，丈夫也升到了更好的职位，替他们高兴了好久，可惜再之后他们就搬了家，我也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算算至少也是六七年的光景，他却还能清晰回忆起小夫妻的模样，以及妻子被他拉住手指道谢时憋得通红的眼眶。
他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祝川长长吐出一口气，别说段一弦，就是他现在也很想冲到那对夫妻面前很庸俗地给他们塞上几百万几千万，感谢他们救了他宝贝的命，但是比起这个，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所以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妈妈和继父为什么会把你关在家？”
“知道。”段一弦说：“叔叔说锁房门是他的习惯，至于家门，是因为他忘记了我还在家，所以出去的时候顺手就给锁了，一直没有想起来。”
神他妈的忘了还在家。
祝川咬着后槽牙，想过他一个人被关在家会有多糟糕，但是没想过会这么糟糕。
又不是猫猫狗狗的小宠物，一个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孩子说忘记就忘记，不是故意，就是从头到尾根本没把他这个继子放在心上，只不过当做家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所以就这么算了？一句忘了就没事了？”
段一弦摇头说不是：“我爸和雪雪联手揍了他一顿。”他不好意思地比划了一下：“我爸下手特别狠的那种，把他腿都打折了，让他住了三个月的院。”
那天段逢诸接到电话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赶过来把他接回去了，弄清事情来龙去脉，第二天就带着同样义愤填膺的雪雪找上门，把继父摁在客厅狠揍，他妈妈拉不住，只能在一边哭叫。
事后继父想要报警，被妈妈拼死拼活拦下来，段一弦的抚养权也被段逢诸要了回去，一场闹剧至此结束，他总算是离开了那个让他恐惧的“家”。
段一弦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在他说完之后不但没有好一点，反而更难看了，眉头周得死紧，眼神也沉得吓人。
他有点后悔了，好像不应该告诉他的。
“其实，其实过了这么久，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们，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想想也好好，只是饿了几天而已，也没有受伤什么的”
“清理完了。”
祝川打断他的话，把用过的面前扔进垃圾桶，低头收拾医药箱，然后拎起来放回柜子。
段一弦呆呆哦了一声，眼神不由自主跟着他转，却因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而不敢说话。
“伤口小心些别碰到水，不然很容易发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