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
一道瘦削的身影在狮毛蝎摇晃着巨大的身躯缓缓向后坍塌时倏地跳了出来,他缩着身子一路溜到埋在沙土里只露出半个头的路迎谦的身边,仓鼠刨食一般急急忙忙把路迎谦从沙子里刨了出来,苍白的书生气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惶恐。
“壮士!你怎么了壮士,你醒醒啊!”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抓着路迎谦的肩膀就是一阵要把人脑浆甩出来的猛晃。可饶是他下手如此之重,路迎谦仍然脸色发沉地皱着眉紧闭眼,仿佛深陷在什么噩梦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印堂发黑,嘴唇发紫,长睡不醒,对外界刺激无反应……哦!这不是中了我特制的翻云覆雨散的表现嘛!”男子掰开路迎谦薄薄的眼皮,对着那双涣散不聚焦的瞳孔仔细观察了一会,突然一拍手恍然大悟。
“诶呀呀,知道是什么病症就好办了。我翻翻看,我记得解药是放在这边……”男子一边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着,一边打开自己被灰土沾满而看不清原来颜色的外袍,露出别有洞天的内里。
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内里一尘不染,金线绣花绸缎缝暗光涌动,布料拼接处纹丝密合,看不出丝毫线头的痕迹,精细地仿佛这一面才应该是穿在外面给人看的一样。
几个暗兜藏在内衬靠里的位置,男子右手塞进去费劲地在里面座左掏右拨,翻腾着找了好一会才终于在成堆五颜六色的纸包中找出一袋小小的黑纸袋。
他急匆匆地解开纸袋上打着蝴蝶结的细麻线,将其中的白色粉末捻了些撒在路迎谦的口鼻之上。那些粉末随着路迎谦的呼吸而缓缓吸入他的体内,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在男子焦心的注目等待下,路迎谦终于迷迷糊糊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从昏沉的噩梦中茫然醒来。
“壮士!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急死我了!”
一见路迎谦睁开眼睛,那男子原本像个拱桥似的吊在一起的崎岖眉头终于平坦成线,他放松下一直耸着的肩,兴高采烈地对着路迎谦叽叽喳喳吵嚷起来:“诶呀,壮士你不知道,刚才可吓死我了!这怪物一直追着我,除了壮士你没人帮我,我还以为我要死了你!话说回来壮士你真能打啊,那怪物那么吓人,你还敢冲上去真是了不起哇!就是最后那个药粉,那是我撒给怪物的哇,壮士你去吸什么啊,幸好我还随身带了解药哈!多谢壮士你救我,哈哈,你一定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也可能是我长得不错,让壮士你起同情心了?嘿嘿,不过如果是后一种的话,我先说好我可只喜欢香香软软的漂亮大姐姐哦~说起大姐姐的话,还是那种个子高一点的……”
男子的嘴仿佛就是堵水的堤坝,一旦开了口,废话就如同洪水一般一泄如注,堵都堵不住。他摸着自己瘦削的脸颊,有些小小自恋地眉飞色舞,对着刚刚醒来还还没缓过神的路迎谦侃侃而谈,越说越起劲,情到激昂时连鼻孔都跟着放大不少。
要不是此刻还用手担着路迎谦的头,只怕他要手足并用地跳起舞来配合自己的长篇大论了。
一睁眼就受到如此精神轰炸的路迎谦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浑身都使不上劲,偏偏还有群大蜜蜂怼在他脸上冲着他一团浆糊的脑袋嗡嗡作响,聒噪得令人更加头晕恶心了。
索性他的脑子在混沌中还残留着最后的一丝清明,勉强想起自己还在战场上的事情,路迎谦费力张开压出多道褶子的眼皮,目光越过眼前的障碍物直通后方,用那条不太听使唤的舌头磕磕绊绊道:“……后,面……”
“……成亲的时候必须用大红色,到时候……啊?”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男子终于晃过神来,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凑近路迎谦的头大声喊道:“啊啊?什么?壮士,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厚……谢……”
“啊?什么?我还是听不清,壮士你再说一遍?”
“你……”路迎谦急得额头都出汗了,他的脑子已然逐渐清明,可他的身体却恢复得极慢,那根平常灵活无比的舌头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根石棍一般难以卷动:“蝎……后面……你……”
你他妈后面有蝎子!!!
一个人但凡长点脑子,就不会在战场上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敌人然后自我陶醉地逼逼叨叨不听。
但显然眼前这男子是没脑子的,他不仅丝毫感受不到身后动荡的异样,反而摸了摸脸又捋了捋头发,花成一片的书生脸自以为潇洒地猥琐一笑道:“壮士,你刚醒不要着急,解药起作用要一段时间的。你说不清话就别说了,我继续给你讲,我以后要与美丽的大姐姐修士双修,嘿嘿嘿,然后生十来个小娃娃……哇!!!”
“叮!”
响亮的金属碰撞声与男子惊悚的高分贝惨叫同时响起,巨大的冲击波将沙土荡出一处深坑,原本覆盖其上的黄沙瞬间像火焰一般升腾炸开,荡开的余波威力之大直接将距离极近的二人掀翻出去,在沙里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只有几根手指能动的路迎谦在皮球一样滚了好几圈后被迫脸朝下地吃了一嘴沙子,他拼尽全身力气才狼狈地歪了一下头,而不至于成为第一个憋死在沙子里的传奇修士。
与此同时,映入他黑仁瞳孔的,便是一道若隐若现的巨大金芒,随着尘土慢慢散去,而在周围昏暗得不真实的烟雾中熠熠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