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与回雪便皆笑了起来。沈妈妈在旁瞧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然而心中却十分宽慰。
怀素与回雪待傅珺,那是真心实意地好。尤其是回雪,自那年元宵节之后,对傅珺那真是死心塌地的,不止一次在沈妈妈面前流泪道,若没有姑娘,她早就没命了,这辈子她只认姑娘这一个主子,只要姑娘开口,她莫有不从的。而今看来,她是在认真践行着自己的诺言,便是做了管事娘子,依旧事事以傅珺为先。
傅珺自是不知道沈妈妈的心思。她得了个精巧的小玩物,又得到了两位管事娘子的亲口保证,便心满意足地送了她们离开。
此时,青芜与素荷也去厨房领了午饭回来,大财主傅四姑娘便独自用了饭。因宋夫人前些时候从灵岩寺还愿归来,茹素三月,因此各房皆是单吃,傅珺倒也乐得自在。
饭后稍事休息,傅珺便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秋香色天净纱衣裙,将发上的珠钗换作了新鲜的茉莉花串儿,腕上也戴了一串茉莉花串,袖着满身的芳馥清香,带上四个大丫鬟,浩浩荡荡地往前院儿找小舅舅王晋借书去了。
王晋乃是王氏的亲弟弟,是实打实的傅珺的舅舅,今年只得十七岁,却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在去年府试时取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可谓王家的希望之星。
因王晋天赋聪颖,读书深得其法,是个可造之材,王襄对他十分喜爱。故从王晋十三岁起,王襄便亲自将他的住处安排在了垂花门外的第三进院子里。那院子里有一道流泉,是引了沧浪之水而建的。王晋便住在了泉边的玄机室中,与王襄的书房玄圃止一水之隔,教学两便,十分相宜。
以傅珺私下里想,王襄此举大约亦有断绝王晋与铁面皮一家子接触的用意。似王晋这般年轻俊秀的有为青年,又是王襄幼子,虽是庶出却十分受宠。且前途一片光明。若把他扔在后宅终日与小宋氏那等破落户为伍,却是不大好的。对王襄的决定,傅珺自是举双手赞成。
因王晋的住处在三进院子。与内宅隔了一道垂花门,出入十分不便,王襄心疼傅珺,便亲予了她一面腰牌。凭此牌可自由出入三进院儿。
此刻,傅珺一行人钗环喧喧。自幄叶居漫步而出,沿一道青石甬路转向左侧,那里开着一道角门,角门外便是一条夹道。直通三进院儿。
众人行至门前,涉江便含笑向门上的婆子出示了王襄亲给的腰牌,又递了几枚大钱过去。那婆子眉开眼笑地开了门。口中奉承道:“表姑娘这又是去借书呢?您真真是有学问,比那士子们读的书也不少。”
傅珺笑而不语。青蔓便脆声笑道:“孔嬷嬷说得是呢,要说我们姑娘识得的字儿啊,那可是有好几箩筐那么多呢。”
傅珺听了忍俊不禁,偏那孔嬷嬷深以为然地道:“定是如此的,想那箩筐还小不了,得是那装菜蔬的大笸箩才是。”
青蔓立刻点头道:“至少得那么大才成。”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
傅珺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抬步跨过门槛,直到走出了十来步远,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青蔓便奇道:“咦,姑娘笑什么呢?能说给婢子听听么?”
涉江便在她脑门上顶了一下,轻嗔道:“姑娘笑的就是你,你还问。”
青蔓抬手捂着脑门儿,满脸的不解,青芜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也好歹学着识几个字儿吧,再这么着,说出的话来都要叫人笑话儿呢。”
涉江便点头道:“青芜说得是。”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青蔓道:“你呀,一说要写字儿就闹肚子疼,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青蔓的脸就苦了下来,皱着眉头道:“涉江姐姐,我真是记不下那些字来。你说说,那‘已经’的‘已’字,和‘自己’的‘己’字儿,就那么一小点儿不同,我哪回写了你都说是错的。这两个不是差不多嘛,怎么就说我写错了呢?”
傅珺拿帕子掩着唇,一双眼睛已经笑得弯了。
青蔓这个丫头,别的还好,就是读书识字十分不行。但凡说到这上头,她总是出语惊人,时常引人发笑。这毛病从小就如此,到现今也这样儿。
涉江便又气又笑地道:“那两个字虽差不多,意思却大不一样。你该出头的地方不出头,不该出头的地方又出了,怎么不算写错了?”
傅珺便笑道:“正是此理。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说的便是青蔓了。”
青蔓立刻张大了眼睛问道:“姑娘,什么千里?什么万里?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