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转首向四下张了张,果见旁边几桌的桌案上皆置着盖碗,还有郡主府的管事宫女带着小丫鬟们正往各席上送着同样的东西。隔着几张桌子,卢悠手里正捧着一只盖碗,一面与温国公夫人说着话儿,一面便将盖碗置在了她的手边。
裴熹便含笑解释道:“这是郡主娘娘府里的点心师傅新制的香雪酿,最是清甜好喝的,又有醒酒提神的功效。因我一直忙着没过来请安,便向郡主娘娘求了这个差事给贵府送吃食来了。”
侯夫人闻言直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崔氏亦笑道:“你就是个多礼的,还亲自跑了这一趟。”
她口里虽是说着话,一双眼睛似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正与温国公夫人说笑的卢悠,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色。
此时,那两个丫鬟已经往侯夫人等人的面前布好了汤盏,又转至了傅珺这一桌。其中一个皮肤白些的丫鬟一手擎着托盘,一手端起了一只汤盏径往桌上放。
谁想就在这个瞬间,那戏台上蓦地响起了一记鼓声。这丫鬟吓了一跳,手一抖,一盏热汤直直地便洒了下来,而坐在她身边的恰是傅瑶。
傅瑶惊见汤盏落下,本能地向旁一躲。她这里一动身子,便撞到了站在她身侧的另一个丫鬟身上,那丫鬟被傅瑶撞得身子一歪,手里的托盘也跟着歪了过去,三四只汤盏尽数掉在了地上。
一时间,那戏台之上《折梅》正唱得锣鼓喧天,这席上却是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两下里倒也映衬得贴切。
傅珺因坐在最里侧,离着裴熹最远。中间又隔了一张桌子,因此,这“香汤濯裙”的一番洗礼却是与她无关了。只青芜与青蔓却是却是没能躲过去,此时俱湿了半截裙角,至于红袖璎珞等几个丫鬟,亦多多少少身上沾了些。
而最惨的便是傅珂,她坐得离裴熹最近。那丫鬟一盘子的热汤倒有一半儿是洒在她裙子上的。所幸天冷穿得厚。她的身上应是无事,只是裙子却是尽湿了,连着旁边的傅珈身上也沾了一些。
那两个丫鬟见闯了祸。吓得脸色煞白,立刻便跪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这一番动静闹得着实不小,周围的人都被惊动了。张氏与崔氏连忙都赶了过来。
裴熹身上也沾了好些热汤,衣袖也湿了。此刻她是满脸的焦灼。一迭声地道:“可烫着了不曾?珂妹妹瑶姐姐你们可还好?珺妹妹你呢?”说着她又是一脸愧色,红着脸道:“都怨我两个丫头笨手笨脚的,是我的不是。”
张氏与崔氏已经仔细看过了几个姑娘,见她们皆是裙子湿了。却并没烫着。张氏便温婉地道:“你别急,她们姐妹几个皆无事。”
傅瑶自来与卢悠交好,这裴熹又是代卢悠过来招呼她们的。因此对裴熹亦是爱屋及乌,此时虽是满心可惜自己的一身新裙子。亦出言安慰道:“只溅了几滴在裙子上,没什么的。你别往心里去。”
此时张氏等人终于想起傅珺来了,忙又过来查看了一番。崔氏便问傅珺道:“四丫头,你可还好么?”
傅珺身上真是半滴汤水也没溅着,因此便笑道:“多谢二伯娘动问,我无事,一点儿也没溅着。”
崔氏闻言点头笑了笑,又向青芜并青蔓看了看,惋惜道:“可惜了儿的,这两个丫鬟也是才上身的新裙子吧,倒都湿透了。”
傅珺早在事故发生后便第一时间问过这两个丫鬟了,知道她们并没受伤才算放了心。此时见崔氏说起裙子的事情来了,便也转眸问青芜道:“你们可带了替换的裙子?”
青芜轻声道:“婢子皆带全了,便收在跟车的婆子手里呢。一会子婢子便去换。”
傅珺闻言便点了点头。那裴熹此时仍是不停口地道歉,一张脸涨得通红,连眼圈儿都红了,又凑到侯夫人身边低声地向她赔不是。
侯夫人温言道:“你别往心里去,倒是你自己可还好着?没烫着吧?”
裴熹摇头道:“我无事的。”说着她便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又转脸强笑道:“罢了,这皆是我的不是,我向各位姐妹赔罪。这天气又冷,湿衣裳还是尽快换了的好。我这便带你们去换衣裳的地方去。”
傅瑶道:“那便快去换吧,一会子郡主娘娘还要过来说话儿呢,咱们可别在娘娘面前失了仪。”
傅珈的一张脸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了。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即站起身来,对裴熹冷声道:“那就劳烦熹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