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缃淡淡一笑,道:“起得晚了,出门的时候又摔了琴,秋鸿的腿也折了,我只能一个人先过来了。”
傅珺一听此言,心中蓦地便是微微一寒。
这些内宅里的勾当,还真是层出不穷。
陆缃起得晚了,自然是因为前晚睡得迟,至于睡得迟的原因,可就很值得参详了;还有,丫鬟摔了琴还断了腿,这必是从高处掉落下来的,没准就是有人推了一把。
傅珺知道,定西伯府里也是一大家子的人,几房的人住在一起。且陆缃与傅珺一样还有个继母。成员如此复杂的大家族,出些事情实在太过正常了。
如此一想,傅珺便轻声道:“我这里有琴,你拿着用吧。”
陆缃向傅珺身后看了一眼,问道:“我拿了琴,你用什么”
傅珺便轻声笑了起来,道:“我还备了旁的,你只管用我的便是。”
陆缃原本一直表情淡然,然听了这话之后,她的眼眶蓦地便有些发红。
从昨晚到今早,她觉得她就像是陷进了一个网里,越是挣扎,那网便缚得越紧,直叫她动弹不得。
他们伯府虽外头看着光鲜,但内里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定西伯是个孝子,因老太太不舍得几房人分开过,于是这一大家子人的吃喝用度便着落在定西伯一房人身上。可想而知,这伯府的日子一点也不宽裕。
定西伯陆机续弦之后,那卢莹却生是个病秧子,自产下嫡子后便一直将养着,管家的事情便落在了陆缃大伯娘的手上。那大伯娘说是为了贴补家用,让每一房的姑娘都要自己做绣活,家里人身上穿的衣物倒有一半儿是姑娘们自己做的。
昨天晚上,大伯娘吩咐陆缃将一件急活儿赶出来,陆缃无法,只得强挣着做到了子初时分,才算将活计做完了。因睡得太晚。早上便起迟了。
临到出门的时候,秋鸿不知什么原因竟抱着琴去了假山上,结果失足掉了下来,琴摔坏了不提。秋鸿的腿也折了,直到陆缃离开时她还昏迷着,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头。
彼时已是时辰不早,陆缃就算想要再寻一张琴,时间也来不及了。而她的继母卢莹又因这几天犯了心悸之症。日日静养,陆缃连她的面儿也见不着。
为了不错过考试,陆缃只得先上了马车,打算先赶到学里再看。
谁想,马车居然也在了半路出了岔子,走到半道儿便拔了缝儿。陆缃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去车马行租了匹马,直接骑马赶了过来。
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可只有陆缃自己知道,她的手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而她的双腿内侧也被马鞍磨得很痛。当她飞奔向白石书院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些人越不想让她参加考试,她便越要来参加。哪怕没有琴,就这么空着手,她也一定要出现在考场上。
可是,当她当真的赶到了考场,她才发觉,就算她来了也没有用。她总不可能就这样空手走到前头去参加考试,那考场里除了一架屏风与一众夫子嘉宾之外,便再无余物。
这也是为了公平起见。本次考试的乐器全部由学生自带,为的便是怕有人在公用的琴上做什么手脚。因此,那些寒门学子一早便将学里的琴全都借空了,此刻陆缃便是想要借琴。也没处借去。
幸得傅珺多带了一样乐器,却是解了陆缃的燃眉之急。
思及此,陆缃暗自忍下涌出眼眶的泪水,拉着傅珺的手轻声道:“多承你相助。若不然,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珺便含笑道:“便是我不在,你问旁人再商借一张琴便是。又有何难”
陆缃摇了摇头,眸色微冷地轻声道:“借此时问谁去借从我方才进来到现在,也只你一人过来相询。那些人是没看见我空着手么这青榜不仁可不是白说的。”
傅珺闻言哑然,凝思片刻后便喟叹了一声,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得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