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见孟渊仍跪在地上,整个人又黑又瘦,比起往日不知憔悴了多少,她到底心疼孙儿,便又去拉他,又是哭又是笑地道:“你还不快起来,还要你祖母拉你不成,你这般长大,祖母可也拉不动你。燃文???.?r?a?n??e?n?`o?r?g?”
这话说得一屋子人皆笑了起来,裴氏与冯氏等人忙上来相劝,孟渊便也起了身,转眸向旁看去。
那个纤秀而美丽的身影,正亭亭立于他视线的终点,眉目如画、风姿清丽。
他的眸光刹时温暖,尽皆拢在她的身上。
没去管旁人侧目而来的眼神,更未去理会一旁裴氏有意的咳嗽声,孟渊蓦地迈开大步,径自便行至了傅珺的身前,望着她一笑。
“我回来了。”他道。
傅珺的耳边,似又响起了大提琴的乐韵,这短短四字像是带着余波,久久回旋于她的心底。
“嗯,我知道。”她望着他笑,睫羽上却凝了一层水珠,微酸的疼痛一刹时漫上了全身。
孟渊向她一笑,笑容灿烂得令人目眩,旋即他便转过了身,向裴老夫人躬了躬身,道:“老太太,孙儿尚有军务未结,需得先去五军营一趟。”
“这么急?”裴老夫人的眼角尚有泪意,拿了帕子抹泪道:“怎么这才一回来就又要走?你不是还要去西北吧?”说到后来,她的语气中已尽是担忧。
“孙儿不会去西北,老太太但放宽心。”孟渊说道,又向裴氏略一躬身,道:“母亲,儿子还需回五军营处理公务,需得耽搁些时日。”
裴氏眼角微眯,手里的帕子却按在颊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且去罢,你房里的事不用担心。自有我帮着照看。”
孟渊神情微肃,眉眼未动,向裴氏再躬了躬身,最后再向傅珺的方向看了一眼。温柔地道:“阿珺,我这便去了。”说罢他便大步转出了槅扇,不一时便闻靴声枭枭,他修长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院门处。
“可早些回来。”直到他的人影已经不见,裴老夫人方想起叮咛了一句。自然。这一句殷殷的叮咛,孟渊定是不曾听见。
傅珺亦未听见裴老夫人的话。
她的视线长久地停伫在窗扇处。窗上的梨影纱掩映出一角院墙,绿荫荫的蔷薇翠叶如盖,攀住墙头,有小小的花苞露出枝头,在风里轻轻摇曳。
孟渊的身影,方才便嵌在这绿色葱笼的背景下,而此刻,那里唯有东风轻拂,碧叶摇枝。
傅珺墨染般的长眉。微不可察地一蹙。
然而,屋子里已经再度热闹了起来,欢声笑语响个不息,并没有人注意到傅珺有什么不同,而傅珺也始终表现得十分平静。
孟铸他们没多久便也回来了,众人便又忙着迎国公爷并几位爷坐下,听他们细述边军进京时的盛况,裴老夫人与孟铸显然极是欢喜,人丛中时不时便会传出他二人的笑声。
众人说完了话,便又聚在素心馆里用了午饭。孟铸叫人开了一坛云州金窖。家下男丁人人皆倒上了酒。孟澄与孟瀚自不能免,孟羿如今已经整十三岁了,全然是个小大人,竟也似模似样地陪了一杯。
女眷这一席也上了酒。却是今年新制的桃花酿,那酒是用糯米酒并桃花露兑制而成的,入口甜软、回甘微醺,酒劲儿并不大。裴老夫人喝了一盅,吴氏等人也皆饮了些,傅珺却将酒倒给青芜了。只说她不擅饮,众人倒也没强去灌她。
一顿饭直吃到将至未正才散,孟铸扶醉而去,众人亦各自回房,冯氏便与傅珺相携着出了素心馆,两个人漫步而行。
转上了通往水榭的那条碎石小径,冯氏便轻声道:“方才在席上我也不好劝你,你莫要担心,三爷已经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便是好,如今不过是在京营里待着,不会有事儿的。今儿你也累了一天了,且回去好生歇着才是正经。”
傅珺知晓她这是一片好心安慰自己,遂浅笑道:“我无事的,大嫂嫂才是累了一天呢,还是快些回房躺一躺罢,今儿可是一大早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