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禾脖子挂着听诊器,来到骂人的男人面前,和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男人却一副不买账的表情,带头在队伍里起哄。

    “我三点半过来排队,排到现在还没检查上。挂羊头卖狗肉,说是免费检查身体,我咋一来只剩下测血压,测屁的血压,你们还乌泱泱的往里面拥,我看着就是耍手段,卖那玄乎乎的破药是真。”

    “好像是魏义海。”周游将车钥匙揣在兜里,和许笳走了过去,无奈地说:“武陵村就数他最会闹,什么事情都要/插一杠子。”

    夏青禾毕竟年轻,魏义海是长辈,出了名的难缠。小姑娘家家脸皮薄,有道理也被对方杠成了没道理,正面红耳赤站着,不知道是进去还是任由魏义海捣乱。

    周游走过去,让夏青禾先进屋,继续给排队的村民测血压。

    他则和许笳走到魏义海面前,摸兜里的烟递了过去。

    “叔,抽烟。”周游客气地说,给魏义海点了烟,将人拉到一边,“叔,卫生室今天义诊,是不收费的。你估计是听岔了,只给测血压咧。毕竟不像乡卫生院,什么都齐备。”

    魏义海咳嗽了两声,将香烟掐灭别在耳朵背后,扫了周游和许笳一眼,冷冷地说:“我这是心里有不平哩,上个月来看病,夏老鳖给我捡了副中药喝,夸得神乎其神,没效果的嘛。肩膀疼还是照样疼,这几天竟更厉害了,一副药两三百块,不见效果我这不是着急心疼么。”

    “中药基本上就是调理。”许笳站在一旁,冷静地说:“效果是慢,也看医生有没有对症治。”

    魏义海点头:“是这个理儿没错。”

    再看了眼许笳,他声音变得犀利,“你又是谁嘛?”

    周游介绍道:“叔,这是我们村新来的扶贫干部。”

    魏义海上上下下打量许笳,眯着眼睛说:“太瘦了嘛,也太白了,吃得下苦么。”

    许笳对这带着兴味的眼神天然地抗拒。

    她笔直地站着,不作任何回应。

    魏义海伸着脖子,扫了眼许笳迈过脸,表情讪讪。然后背着手又站到排队队伍最前面,冲里面嚷,“夏老鳖,你给我出来。我要和你说道说道。”

    魏义海嚷得更大声,夏青禾坐不住了,摘掉听诊器冲到魏义海面前,小脸涨得通红。

    “叔,别再闹了。人都排着队呢,你要是来闹的,我就请你出去。”

    魏义海挡住门,跳脚起来,当着排队的村民说:“医者父母心,夏老鳖没将我的病看好,还让她女儿赶我走,我是他长辈,有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吗?我今天还就偏不走了,堵在这里等他夏老鳖。”

    夏青禾脸一阵白,气得发抖:“不许那样说我爸。”

    魏义海冷笑地说:“这夏老鳖,我都叫了他三十年了,在你娃面前还不能叫了?”

    “你--”夏青禾捂住脸,跑进了卫生室里面。

    排队的村民七嘴八舌,里面没人坐诊检查了,散的散,看热闹的看热闹。

    看着这位年近六十岁的农村老汉,他衣着打扮比起这里的大多数村民,算是讲究的。脚蹬真皮皮鞋,仅有的几根头发梳得油光,黑色干部夹克、剪裁一新的西装裤,这家底想必是殷实、甚至是富裕的,然而体面二字和他浑身上下的气质天然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