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这几个月过得很不开心,年初刘修从北疆送来了一个捷报,可是随后而来的各种争论就淹没了这点儿喜气。天子郊祀,刚从南郊回来不久就发了日食,司徒杨赐因此引咎退位。这件事余波未了·洛阳又地震了,搞得人心惶惶,最让人郁闷的是,第一次地震还没消停,四月份跟着又震了一次。更怪的还在后面,侍中寺的一只母鸡忽然变成了公鸡,不下蛋,改打鸣了。
刚进入五月,宫里又出了一件怪事·中常侍桓贤在德阳殿遇到一个面相陌生的白衣人·问他是谁,他说是梁伯夏让他来的。
桓贤一时没反应过来,说我们宫里没有梁伯夏这个人啊,那人就突然不见了·这时桓贤才反应过来,梁伯夏就是顺帝梁皇后的父亲,大将军梁商。这可是大白天遇到鬼,桓贤连忙让人到处去找,可是找遍了宫里宫外,就是找不到那个白衣人。
一连串的灾异搞得天子焦头烂额,洛阳城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此时此刻,天子急需一点好消息来安抚一下快要崩溃的神经。
“就算如此,你着急也没用啊,且不说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个皇子,就算是皇子,也要等到长成之后才能册立太子,现在是急不得的。”
天子应了一声,却明显有些不在状态。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董太后看着奇怪,刚准备要问,突然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天子和董太后不约而同的向殿门看去,只见一个小黄门满脸喜色的走了过来,天子连忙迎了上去,急不可耐的问道:“皇后生了?是男是女?”
那小黄门一愣:“陛下,臣……不是从皇后宫里来的。”
天子顿时沉下了脸,有些焦躁的骂道:“那你跑来干什么?”
小黄门吓了一跳,连忙磕着道:“大人,太尉府收到了最新的战报,并州又有捷报来了。”
“并州?捷报?”天子眉毛一挑,转怒为喜。
“是的,太尉张公正在宫外等候陛下的召见,臣先到德阳殿,没见到陛下,后来听说陛下在这里,这才急忙赶来报信。”
小黄门话还没说完,天子就连挥衣袖,大声说道:“宣张奂到这里来。”
“唯。”小黄门起声又快步走了出去。时间不长,张奂一手拿着刚收到的捷报,一手提着衣摆,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的步子迈得非常大,小黄门在后面一路紧追慢赶,还是落了他一大截。天子看了,忍俊不禁,张奂虽然是个武人,可是一心想成为儒士,平时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想和圣人一样做到行不越矩,像今天这么走路的是第看来真是个捷报。
张奂行完礼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贺喜陛下,北中郎将镇服匈奴人了。”
天子眼神一闪,从张奂手里抢过捷报,迅速展开扫了一眼,眼角绽开了一丝笑意,慢慢的在他苍白的脸上荡漾开来,渐渐的化作一阵开怀大笑。他抖着手里的纸,得意的对张奂说道:“张公,朕看中的这个人如何?有点鬼主意吧?”
张奂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连连点头。他也七十多了,虽然身体还算不错,但是一路从太尉府跑到这儿来,还是让他感到非常吃力。
“陛下,收服了匈奴人,以后并州的主要精力就可以放在对付鲜卑人头上,每年仅是节省的赏赐就有两个亿,对于大汉来说·的确是件好事。只是匈奴人心性难安,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只怕又会生出事端。陛下,北中郎将心思机警,可是毕竟年轻,难免会有冒进,请陛下多加训诫,善始善终·方为至善。”
天子瞟了张奂一眼,明白了他急急忙忙赶来的意思,报喜还在其次,主要的却是想先提醒他不要太高兴。这件事看起来是件好事,可是处理不当就会变成大祸事。如果注意不到这一点,大肆赏赐刘修,将来出了事,就是一个大笑话·不仅刘修跑不脱,天子面子上也过不去。提醒训诫刘修是假的,提醒他这个天子低调一点,给自己留点后路才是真的。
天子对张奂的做法非常满意,在朝中能这么照顾他这个天子颜面的老臣可不多。
天子留张奂稍坐,商谈了一下接下来并州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理。张奂久在边疆·对边疆的事情了如指掌,他把可能出现的问题一一向天子指明,特别是对天子说,刘修用诈力制服了匈奴人,接下来就需要施恩软化,因此在短期内不仅不能削减对匈奴人的赏赐,相反还要酌量的添加一些,让匈奴人感到归顺的好处,不至于生变。当然了·以前这些钱是直接给匈奴人的·现在这些钱则应该交给刘修,由他来掌控给谁多一点,给谁少一点,进一步的控制匈奴人。
一提到钱·天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就是没钱。杨赐这个司徒忠心可嘉,可是赚钱的本事实在一般,做了大半年的司徒,虽然尽忠职守,却没能多给他赚一个钱,要不他也不会趁这次日食的机会免了他的司徒之位。现在司徒之位还空着,他找遍了朝庭,好象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当司徒。
当着张奂的面,天子不好意思说这些话,反正张奂自己也心理有数,他只是静静的听着,盘算着从哪儿能挤出钱来给刘修送去,以解燃眉之急。
“陛下,皇后生了。”蹇硕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在天子面前站定,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天子一愣,声音有些发颤:“男的女的?”
“恭喜陛下,是个皇子。”蹇硕欢喜得有些失态:“陛下,足足十五斤啊,是个非常结实的皇子,可把皇后累坏了。”(注:一汉斤为250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