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笨蛋,就知道吃。”方冀南挑了一根细长的熟地瓜干给大子,嘀咕道,“你妈都学会冲我发脾气了啊,凶巴巴的,还怪好玩儿的。”

    自家晾晒的熟地瓜干稍有点硬,大子拖着口水咬掉一块地瓜干,歪着脑袋忽然冒出一句:“想你了。”

    “大子想爸爸了?”

    大子嘴里咬着地瓜干:“妈妈……说……想你了。”

    妈妈昨晚问我,想爸爸了没,今天爸爸就回来啦……然而人家还太小,表达能力毕竟有限嘛。

    方冀南却听得高兴了,顿了顿,嘴角咧开笑着嘀咕道:“想我了就冲我发脾气?惯得她。”

    中午包了白菜粉条馅儿的荞麦包子,赶在午饭前,冯妙她爹冯福全赶着毛驴车,陪着爷爷回来了。

    年关了,生产队也忙,放下饭碗,爷爷就把方冀南叫走了,让他去大队部帮忙写拥军优属的慰问信。方冀南一手毛笔字写得不错,用大红纸写,生产队春节慰问军烈属,每家都要送一张。

    冯妙他们家也是军属,不光爷爷和她爹打过仗,去年大弟冯振兴也参军入伍了,写完全村的拥军慰问信,又给大弟写家信。

    就这么着,方冀南忙了一下午没回来。太阳落山时,读中学的小弟冯跃进也回来了,他在镇上中学读初二,住校,平常星期六都是方冀南骑车带他回来,今天方冀南先回来了,叫他跟本村的其他学生一起回来。

    半大小子闲不住,冯跃进到家跟家里人没说两句话,就跑出去找他那帮伙伴玩去了。

    按照以往,冯妙大抵是一边照看两个娃,一边跟她娘洗洗刷刷,收拾忙年。可是今天冯妙歪在炕上给二子喂奶,搂着孩子满腹心事,实在没心思干别的。大子伸头探脑进来时,就看见妈妈睁着眼睛躺在炕上。

    “妈妈,”大子踩着板凳爬上炕,趴在冯妙腿上小小声,“妈妈,姥姥,叫你。”

    冯妙道:“你去跟姥姥说,妈妈不舒服,想躺会儿。”

    “噢。”小孩答应着爬下炕,吧嗒吧嗒跑走了。

    没多会儿陈菊英推门进来了,径直走到炕边,粗糙扎人的手掌贴上冯妙的额头摸了摸,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懒病!”

    骂完转身出去,却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了。

    冯妙慢吞吞翻身躺平,望着芦苇杆扎成的屋顶出神。她得好好琢磨琢磨,倒霉催的,她要不想死那么早,总得做点儿什么。

    所以等方冀南回来时,一进门便听到大子跟他说,妈妈病了。

    方冀南一听,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外头太阳西落,低矮的茅草屋里已经黑蒙蒙了,他跑到炕前,伸手就去摸媳妇的额头。

    “啪”一声,冯妙拍开他的手,带着几分迷糊的睡意:“干什么?”

    “冯妙,你是不是发烧了,额头这么烫。”方冀南伸手托着她后脖子就想把她扶起来。

    “起开!”冯妙推了他一下,气的骂道,“神经病啊你,谁发烧了,你自己手那么凉,跟个冰块似的,还说我发烧。”

    方冀南:“……”

    为了验证,他又伸手摸摸她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顿了顿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