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子个熊孩子说你病了。”方冀南想都没想就把责任往儿子身上推,“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怎么,我夜里带孩子累,白天打个盹也不行吗?”冯妙坐起来,懊恼地埋怨道,“你说我好不容易歇会儿,睡得热热乎乎的,你跑进来拿个冰凉冰凉的爪子就往我额头上放!”

    害的她顿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那酸爽。方冀南写了一下午毛笔字,刚从外边回来,手能不凉吗。

    “我这不是以为你生病了吗,”方冀南道,“我这不是担心吗,你要是发烧生了病,怎么带孩子呀,回头再传染两个小孩,娘儿仨一块讹人,我还不得愁死。”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冯妙阴阳怪气地:“放心吧,暂时死不了,一时半会的俩孩子还用不着后妈。”

    “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就跟辣椒吃多了似的,什么毛病。”方冀南白了她一眼,看看旁边熟睡的小二子,决定不跟个女人一般见识。

    他推了下冯妙:“快起,趁着他睡觉,赶紧起来把晚饭吃了。”

    心里有事,冯妙中午就吃了一个荞麦包子,这会儿睡饱了,还真有点饿,爬起来去吃饭。

    冯家的晚饭照例是在堂屋,爷爷坐在炕桌正面,她爹和方冀南坐两边,冯妙和她娘就都是侧着身子坐半边炕沿,方便端菜盛饭、照管孩子,伺候一家老小吃饭。

    日常家里这么吃,如果来了客人,女人是不上桌的。

    爷爷一边吃饭,一边跟方冀南聊一些广播新闻里的事情,冯妙不想听,匆匆喝了一碗棒渣粥,回去收拾了搂孩子睡觉。

    白天睡了一下午,这会儿早早上炕却睡不着了。她脑子里琢磨着各种可能性,怎样才能在目前情况下,尽快地,干脆利落地,坚决彻底地,跟这个别人家的“真爱男主”划清界限。

    桥归桥路归路,莫挨老子。

    她没点灯,一团漆黑中知道方冀南走进来了,摸索着点起油灯,悉悉索索地洗脚洗脸刷牙。

    要说插队七年的方冀南跟一般农村男人还有什么不同,首先大概就是,他还保持着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吧。要知道条件有限,别说刷牙这样的“洋务玩意儿”,时下北方农村,一个冬天不洗澡的都大有人在。

    方冀南吹灭油灯,摸黑爬上炕。冯妙平常都是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孩子睡,方冀南钻进被窝,惬意地舒了口气,安静躺了没半分钟,便动手把大子从自己身上抱过去,跟儿子换了位置。

    “媳妇儿,想我了没?”他热热地贴上来。

    “你老实点。”黑暗中,冯妙冷淡而清晰的声音道,“别凉着孩子。”

    “放心吧,让他睡炕头,热乎着呢。”方冀南伸手过来,隔着冯妙摸了摸她那边的小二子。

    小孩太小,夜里也是包着小被子睡的,方冀南趴跪姿势起来,摸索着想把那个包被卷儿也抱过来。

    “别动他。”冯妙翻身往小二子那边,“弄醒了,你起来抱。”

    “我抱就我抱。”方冀南身体贴着她,意味明显地动了一下,低低笑道,“先让我抱会儿我媳妇。”

    冯妙没动,声音清冷冷甚至没有语调起伏:“不行。”

    “怎么了,那啥了?别瞎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冯妙依旧清冷无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