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钺紧紧皱眉,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几天前便开始了,陆续有人偷宰战马,企图以战马果腹。明明没有饿到那个份儿上,可谣言和危机感实在太容易攻破人的内心,不少绷住的人纷纷开始不择手段,企图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们在鹰落涧缴获的那群马匹就养在军中,由各营各队分别看管。刚开始分到了军马的队伍还在暗自开心,可自军粮短缺后便发现,这些马每日都要和人抢口粮。士兵们最常吃的粟米,也是军马的粮食,可以说是马多吃一口、人便少吃一口。
可无论如何,私杀军马还是重罪。前几日被杀的军马养在别的营中,听说那个士兵已被处罚过了,可没想到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竟把主意又打到了他营下的军马上。
“怎么办?”小嘎问他。
“还能怎么办。”卓钺皱眉,“移交参将处置吧。”
虽说他本人也有惩罚的权利,但现在是多事之秋,杀马之事又再三发生,还是由本营参将出面比较妥当。
小嘎迟疑了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卓钺皱眉。
“听说其他营中也有杀军马,但将领们都没有上报。”小嘎低声道,“反正如今休战,军粮又确实短缺——”
“所以便私自包庇?”卓钺冷笑了声,“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由。”
越是这种暗流涌动的时候,越不能助长邪门歪道,没有规矩的匡正所有个人情绪都会崩塌的更加厉害。
小嘎点点头:“那我就去让他们上报参将了。”
他顿了顿,忽然向卓钺短暂地笑了下:“卓哥无论怎么做,相信都是对的。”
卓钺微微一怔,这话听起来有些熟悉。随即他想起,郦长行曾不止一次向他说过同样的话。
想来也真是可笑啊,与他同生共死了两辈子的兄弟说这话他没什么感觉,可偏偏是来历不明的郦长行,轻易便在他的心中掀起了波澜。
按下心中涌起的些许酸楚,卓钺拍了拍小嘎的肩没再说什么。
三营参将常阑出身娄家军,最重视军规军法,果然当天便在校场中召集了所有兵将,欲当众处罚杀马之人。卓钺站在自己的队伍之前,侧目看列阵的其他士兵,却见众人并无往日观看刑罚的畏惧和瑟缩之情,反而大多数人一脸麻木郁郁,呆滞的脸如糊了浆糊的面具。
卓钺抱肩,微微皱了皱眉。后排几个小兵接触到他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即竟露出些许忿然,转头与身旁之人低声咬起了耳朵,还不断向卓钺投来怨毒的眼神。
看来自己上报这个杀马贼,还真是犯了众怒啊。
卓钺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常阑冷着脸立于台上,掌刑官扬声宣读了杀马士兵的罪行,言明军规后决定当众杖棍三十,扣除军饷半年。若这是战时,宰杀军马可是掉脑袋的大罪,看来铁血如常阑也暗自手下留情了。
可下面围观的众兵将却依旧神色郁郁,怨气深重地盯着常阑。甚至当杖刑官宣布行刑之时,下面的人群中还响起一片嗡嗡的低语议论。
“肃静!”常阑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厉声喝道,“行伍之内不得交头接耳!你们是彻底无视军规了么!有何不平,站出来说!”
黑压压的人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