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离开梵香真人的丹室时,远远看到阿宝正蹲在湖岸边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望着水中成群结队的鲤鱼出神,甚至连他靠近的脚步声都未曾听见。直至他站在身后出声提醒,她方才回过神来。
“这么快?”阿宝惊讶地比划道,而后向他身后望了望,却未看到萧湘的身影,遂又向萧瑟投去询问的目光。
萧瑟舒展眉目,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师妹且放宽心,褚师兄服了玉蘅仙人送来的药后已经无碍,只是身体虚弱,因此暂时还未苏醒。舍妹奉玉蘅仙人之命,留在丹室协助梵香长老炼制固本归元的药物,晚些才会出来。”
阿宝闻言,在心头悬了半月之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一时间眼睛发酸,嘴角也是有些失控,竟不知该作何表情,最后滑稽地颤了两下嘴唇。
她又越过萧瑟,朝着远处的丹室望了一眼,见那铜绿色的大门仍然紧闭着,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安,便试着向下搜额询问是否可以前去探望。
萧瑟看懂了她的意思,摇了摇头,解释道:“梵香长老尚未出关,因刚刚接收了玉蘅仙人的赠药,须精心炼制一段时间,期间不能被打扰,因此现下还不是去探望的时候。”
虽未获得准许,但至少褚昭然已是性命无虞,如此就已经够了。阿宝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朝着萧瑟点点头。
萧瑟见她几乎要喜极而泣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道:“回去吧,今日的修炼也到此结束了。”说罢,又抬手在自己的鼻子上点了一下,并未言明,而是笑着迈着步离开了。
阿宝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弯下腰朝着水面看了一眼,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鼻子红得十分显眼,有些滑稽。
二人在大殿前的广场分道扬镳,萧瑟回了位于主峰西侧的弟子房,阿宝则径直回了柴房。
褚昭然的事情暂时了了,她也可沉下心来细细地将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诸多疑问当着顾阿翁的面问个清楚。
然而前脚迈进厨房的门,入眼的却是几张不太熟悉的面孔。几名阿宝不太能叫得上名字的弟子正在灶台旁边忙活着,其中一名正手忙脚乱地摆弄着在砧板上活蹦乱跳的鱼,见来人是阿宝,立刻露出如获大赦的表情,忙向她喊道:“师妹救我!”
阿宝识得这少年,正是数日前随无方真人一同下山寻找褚昭然的几名高阶弟子之一,在温煌对无方真人“出言不逊”时候曾数次义愤填膺地欲与温煌理论。
阿宝本以为他是个脾气暴躁、不好惹的,可眼下见他一手按着鱼,一手持着菜刀,面露难色,不知该从何下手的样子,竟还觉得有几分憨态可掬。
未等她有所反应,旁边另一个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的弟子白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道:“什么‘救你’?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趁机把自己分到的活都丢给师妹。”话毕,转向阿宝:“莫理他!一向五指不沾阳春水惯了,也该让他下凡尝尝这人间辛苦。”
说话的便是当时同无方真人一同下山的另一名弟子,与那位脾气火爆的弟子似乎关系颇好,当时在山下,后者屡次气冲冲地想要向温煌讨说法时,每每也是他及时出手阻止,是个脾气温和、心思细致的少年。
这二人皆师从无方真人,修为精深,性格一静一动,十分互补。阿宝虽不知他二人名姓,但从前在山上每每遇见的时候他二人都在一起,因此在心里留下了几分不深不浅的印象。
“师妹可是在找顾阿翁?”见阿宝进门时神色匆匆,那烧火的弟子又道,“今日午后顾阿翁去找了代掌门真人,说家中出了急事不得不赶回去处理,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了,所以代掌门真人才安排了弟子们轮流负责阿翁不在的这些日子的伙食。”
阿宝闻言,甚是惊讶。
家中出事?自她认识顾阿翁的第一天起,就未曾听他提起过自己家里还有什么人,每每当她问起,他也只是回一句“太久没回去啦,感情都淡了”之类的话来搪塞,一度让小时候的阿宝误以为顾阿翁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要紧事才会让如此一个在这方面对外人向来只字不提的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走得如此匆忙?
又或者是,他是为了什么其他的目的才离开了上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方才寻了这个借口?
见阿宝神情复杂,那烧火的弟子还以为是她不愿帮忙,便解释道:“这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师妹无需插手,也莫要因此挂怀。今日修行辛苦,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说罢,又手持蒲扇,学着顾阿翁的样子朝着灶台下的柴火猛地一扇,结果被四下飞溅的火星和扑面而来的浓烟呛得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阿宝见状,有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