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一家人回外婆家,帮忙着整理了很久没使用的仓库,虽然是这样说,但仍旧东叠西藏了许多东西,大多是老旧的农具,没在用的木桌矮凳,或是过世阿祖以前的一些旧家具,但最显眼的是放了很久一辆脚踏车,轮胎萎靡的瘫软着,尝试转起踏板,呀嘎呀嘎的像是抗议老骨头被强迫运动,一旁母亲听了倒是笑着说:「这台武车声音一点也没变,一样响一样吵。」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把仓库给收拾了大半,天气热得让所有人都忍受不住,决定先停下进度,接着就往Y凉的屋子里躲去。
忙了一个上午,总是要吃饭的,但在外婆家吃饭是幸福也是负担,每每回到外婆家,那一桌丰盛的菜sE排骨汤、鲜炒高丽菜、蒸鲈鱼以及烫小卷等等,加上亲切地向我劝菜的外婆,这一切总是让我无法拒绝,总把肚皮撑了又撑,再怎麽饱还是含着泪吞下那些好吃的菜式,没有吃不饱的孙子,只有怕你饿着的外婆。
说来有趣,已经七十好几的外婆务农一辈子却不擅长煮饭,几时该种些什麽菜,哪时有些什麽水果要收成,她是如数家珍,一遇到煮食,能不烧焦就谢天谢地,在这情况下当时也不过五、六岁年纪的母亲和娟阿姨就开始和阿祖学着怎麽用灶烧柴炊饭,怎麽张罗一家大小的饭菜,也因为这样现在可是煮得了一手好菜。虽然外婆不会煮,不过来到外婆家还是一定要谈谈吃的,总说台南口味甜,确实台南菜总是带着一GU淡淡的甜味,但那和以前是甘蔗大宗产地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从外婆家的一桌菜sE就可窥见一二,师承阿祖手艺的娟阿姨跟母亲,她们端上桌的这些料理用糖调味的其实不多。
就桌上这锅白萝卜排骨汤吧,喝起来绝对清爽香甜,但当中的调味仅仅只用了盐巴,那些糖和味JiNg一概不需要,诀窍就是新鲜的白萝卜洗净之後先简单的汆烫过,就下去慢火炖煮到微烂,接着放入跟老姜一起烫过去腥的排骨,再撒入适量的盐,盖上锅盖闷煮,再掀开,已经是撒上芹菜提味後的一锅好汤,这是母亲的手路菜,台南菜用的是简单原味来征服大众的味蕾,她在这方面可说是登峰造极。又b如娟阿姨和阿祖学的那手独门酱汁,总是无b的g人食慾,这酱汁原料也是随处可见,nEnG姜、酱油还有金桔汁,一起煮到收汁微稠放凉,姜的微辣、酱油的甘甜咸味和金桔的自然酸甜,香味常g得人食指大动,这酱汁和汆烫过的冰镇小卷搭在一起,小卷吃起来清凉带着海鲜的甜味以及海味特有的咸香,再沾上这酱汁,海产本身鲜甜的味道丝毫没有被抢去锋头,反之更加明显,就这丰富层次的刺激,在夏天来上这样一盘冰镇汆烫小卷,沾着酱汁可以多吃不只一碗饭,看我下箸如神,母亲总还是会担心的叮咛一句:「吃慢点,没人要抢的。」
两位大厨的一桌好菜,难以一一细数,当中菜式用到糖的真真是屈指可数,其实台南口味的甜跟糖确实是没有多少关系的,当时的甘蔗是生存的必要作物,但是是没机会上到餐桌的,更别说糖了,那可是奢侈品。倒不如说当时台南市井小民的饮食文化是拜发达的农业影响,现取现吃,用最纯朴的调理手法,带出食物最原始新鲜的甘甜。
用过午饭後通常大家会聚在一起,开着电视一面评论节目里的情节,一面闲聊着,外婆通常会静静地躺在躺椅上,至於闲聊的中心主角常常聚焦在我和妹妹两个孙nV,时常是两位阿姨关心我和妹妹的近况,我们说说笑笑得回应,今天不太一样,刚整理泰半的仓库g起了母亲和两位阿姨的回忆,话题都绕在母亲和两位阿姨对那些东西的印象与趣事。阿姨们和母亲不同,年近不惑的两人都是独身,而三姊妹个X可说是大不相同,和母亲一样早早出社会历练的娟阿姨个X强悍而且热情好客,交友广阔常把我们两姊妹一起带着到处拜访朋友四处游玩。小阿姨和两个姊姊不同,好脾气的她总是带着温和软糯的笑关心我和妹妹,或是调解母亲和娟阿姨偶尔的小吵闹。至於母亲,她身上散发的书卷气息及温婉气质b什麽都抢眼,我总认为她不能用世俗的学力等等评价,那种经晓世事磨练出来的一举一动,透出来的婉约沉稳还有自持自重,在在的都昭示着她的知X。
聊得正上兴头,饭後水果也上桌了,今天也和平时不同,通常上桌的都是自家种的当季水果,西瓜、香瓜、香蕉和小番茄等,有时还会有自家栽种的金桔柠檬汁,但今天小阿姨端上来的是冰镇过的甘蔗,冰凉香甜的甘蔗可是夏天的消暑圣品,如果牙口不好就会难以享受直接啃甘蔗的乐趣,但外婆即使戴着假牙也要自己吃,可见直接吃甘蔗这件事有多麽大的魔力。看到甘蔗上桌,娟阿姨分享起了一个她们小时候的趣事。
以前在孩子们一起玩闹的时候,有个和甘蔗相关的游戏,叫做「cH0U甘蔗」,那时老家附近是有糖厂的小火车经过的,那时小火车的速度其实并不快,脚程快一点的小孩甚至可以并行,要「cH0U甘蔗」时一大群小孩会趁着小火车经过追在後面,接着游戏就开始了,堆叠起来的白甘蔗量相当的大,各人选好目标後,手一抓一cH0U像是在拔河,只不过呢对手松了手让人拖着绳子留在原地,cH0U到甘蔗之後,大夥就会开始Si命地跑,等火车走远了他们也离得远了,这时也还不急着吃甘蔗,一群孩子浩浩荡荡的到大圳边,接着脱掉外衣跳进圳里,在上面的人把刚cH0U到的甘蔗一根一根抛下,一群小孩惬意的游水消暑顺便用圳水冰镇甘蔗,游完水上岸惬意的啃着甘蔗,对当时的他们已是人生一大乐事。听到这我跟妹妹愣愣地张大了嘴巴,妹妹忍不住问:「那个甘蔗不用削皮吗?」听到这句话连母亲都忍不住笑了,阿姨边笑边解释:「以前我们是用牙齿直接把外皮给啃了的,要是拿菜刀去削蔗皮,可能会被你们阿祖追着跑。」,这下我们更合不拢嘴了,毕竟白甘蔗的y度可是b我们现在桌上这盘去了皮的红甘蔗要y呢!这时我也忽然想到了一个疑问:「妈,总是说外婆什麽都种过,那甘蔗呢?有没有种过甘蔗啊?」母亲笑着说:「这说起来又是一大段的事情了。」
母亲问我还记不记得仓库里的那辆脚踏车,记得倒也是记得,不如说还能转动的齿轮跟绞链所发出的声音更让我印象深刻,她轻笑着说,那台脚踏车在以前是被叫做武车的款式,那时的脚踏车分成文武两种类型,文车轻骑起来快,武车呢笨重但是十分的稳固,以前的农家除了牛车,有点能力的也会买辆武车农用。
外婆当时可有名了,大约一百五的小身板,蹬着的车子除了有载着当天的货,後面还会绑辆拖板车,有时是刚收成的蔬果,有时是带着还小的母亲跟娟阿姨一起上市场,车上的东西当然是随着季节换花样,一大家口子有七八张嘴要养,主要的田地除了种稻米蔬菜,有些畸零地也能拿来种点番茄香瓜的,贴补家用也能自己采来吃,不过在小阿姨出生的时候,外婆决定加种红甘蔗,那时白甘蔗都是让小火车载去制糖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吃,而红甘蔗当时附近少人种但是吃的人多,所以到夏天十分有市场,几番尝试後,路上的风景又多了一道,奋力蹬着车的少妇有点摇晃,而脚踏车边发出尖锐的声音边前进,後座是一大捆的红甘蔗,後面还绑了台拖板车另外放着现摘的西瓜或是高丽菜和她的nV儿们,这在当时的乡里间可是十分有名的。而到母亲再大一点年纪市场就又多了道小小身影吆喝卖菜,外婆喘吁吁的把刚收成的菜给载来,收市时则是轻巧的慢慢拖着板车潇洒离去。
在那样动荡的时代,光是生活就得竭尽全力,也要不断的做出尝试找出方法,对母亲她们来说不过就是一次的回忆往事,而我在过程中更加了解为何我们家的nVX都带有一GU说不出的坚毅,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跟坚持,隐藏在她们的身教之中,我和妹妹也依此成长。
看着在躺椅上已经开始打盹的外婆,想着上午看到的那辆老武车,不知为何脑中清楚浮现了年轻的少妇骑着笨重的武车,後面的拖板车载着nV儿们,小小的手上牵着一个抱着一个,安静的听着风声絮语,而武车伊呀伊呀的边回应边慢慢的向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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